三個女孩對馮喬都格外好奇。
郭聆思介紹道:“這是我舅舅家的女兒,閨名敏芳。”
柳敏芳個子高挑,長著雙丹鳳眼,神情冷冷淡淡的,像是不怎么愛笑。
聽著郭聆思的話,她也只是點了點頭,卻沒開口說話。
馮喬略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郭聆思便又指著那對長相極似的女孩說道:“她們是表叔家的雙胞胎,云琪和云彤,穿粉衣的是姐姐云琪。”
云家便是郭老夫人的娘家,也就是這兩個女孩是剛才那個段氏的女兒。
馮喬對那個段氏沒什么感覺,一看就知道是個嘴巴沒把門的,討好人的心思全寫在臉上,說話也不過腦子,倒是這個柳家的女兒,馮喬忍不住多留意了幾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除了郭夫人和柳老夫人外的柳家人。
柳家韜光養晦,行事比溫家還要小心,溫正宏多少還會與朝臣來往,可是柳相成卻是從不過問朝政之事,常年呆在寒山院中教習學子,柳家子弟更都是居于閑職。
若說起柳家,人人都會贊一聲門楣高潔,尋常挑不出半分錯來。
云琪和云彤一路上都在拉著郭聆思問東問西,時不時還會與馮喬親昵,倒是柳敏芳,她一直跟其他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像是不喜與人靠近,冷淡著一張臉全程沒說過一句話。
等到了郭聆思的住處,杏雨領著幾人去瞧鸚鵡,云琪和云彤都是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柳敏芳則是站在一旁遠遠看著。
郭聆思見馮喬一直在打量柳敏芳,在旁壓低了聲音說道:“敏芳表姐幾年前曾大病了一場,之后便患了口疾,不能言語,她性子孤僻,除了舅舅舅母外,很少與人來往。”
“我與她還是在大半年前見過,當時她身子弱,舅舅就把她送去了柳城養病,聽說這次年節前才將她接回來。舅母帶她過來,是想要讓祖母和母親幫著敏芳表姐看看這京中有沒有合適的人家,只是…”
郭聆思輕嘆了口氣,柳敏芳模樣不差,家世也出挑,可處境卻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壞了名聲,京中無人敢娶,而柳敏芳卻是身患啞疾,這京中但凡有些門第的人家,誰肯娶一個啞巴回府,而愿意娶她的,幾乎都是沒什么家世,甚至毫不掩飾想要攀附柳家的人。
柳家父母心疼柳敏芳,不愿意把女兒低嫁,所以柳敏芳才會一拖再拖,如今已近十八,卻還沒許配人家。
馮喬沒想到柳敏芳居然是啞巴,怪不得性子這般孤僻,她輕聲問道:“她的父親是?”
“柳家三房,柳申。”
馮喬想了想,之前廖楚修和爹爹交給她的有關柳家人的資料里,倒是有柳申這么個人,只是著墨不多。柳申是柳家三房的次子,上面還有個哥哥,在翰林院任職,而柳申則是領了個中憲郎的閑職。
她記得資料上說,柳申只有一個女兒,卻沒想到,今日居然會在郭家見著。
郭聆思見馮喬若有所思,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卿卿,你在想什么?”
馮喬回神:“沒什么,只是覺得柳姐姐有些可惜。”
柳敏芳的外貌不是尋常女兒家那種嬌軟之貌,雖然看上去冷淡淡的,但是姿容卻在中上,柳家表面沒什么實權,可在京中也曾是鐘鳴鼎食之家,自有傳承。
如果不是因為口疾,柳敏芳定是各家求娶之人,哪用的著家人shàng門求人,竟是還求到了郭家來。
郭聆思聞言點點頭,低聲道:“對啊,所以她若是冷淡了些,你也別在意,她沒什么壞心的。倒是你要多注意點云琪和云彤,那兩姐妹心思太多,跟著段氏學的盡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祖母先前就想打發了她們,可那段氏卻是賴著不走,我聽母親悄悄跟我說,那段氏像是想求祖父替她兒子謀職,待會兒云琪她們若是跟你說了什么,你全當沒聽到,可千萬別應承她們什么事兒,知道嗎?”
馮喬聽著郭聆思的話,忍不住輕笑起來,抱著她的手說道:“郭姐姐,我有這么蠢嗎?”
“什么蠢,你們在說什么?”
身后傳來道好奇的聲音,馮喬和郭聆思都是回頭,就見到門外站著兩人,其中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面容剛毅,身材頎長,而在他旁邊,則是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穿著淡紫色錦裘,唇紅齒白,煞是好看。
郭欽本是領著人來看鸚鵡的,卻不想郭聆思和馮喬居然在此,他問道:“mèimèi,你不是在祖母那里嗎?”
郭聆思聞言正想說話,誰知道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里頭的云琪就已經高興的沖了出來。
“欽哥哥,你怎么來了?!”
郭欽神色一頓,顯然沒想到這里除了郭聆思和馮喬,居然還有旁人,眼見著云琪和云彤同時朝著這邊過來,他連忙后退了幾步,等到與她們拉開距離之后,這才開口道:“表妹。”
云琪見著郭欽躲開,頓時不滿的跺跺腳,嬌聲道:“欽哥哥,你怎么對我這般生疏,你以前可是喚我琪兒的,欽哥哥你不記得了嗎?”
馮喬在旁聽著云琪嘴里前一聲“欽哥哥”,后一聲“欽哥哥”,嘴角微抽,肩膀聳著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而跟著郭欽來的那個少年卻是沒什么顧忌,直接笑出聲來。
云琪正在對著郭欽訴說著思念之情,聽到笑聲臉色一黑,瞪著少年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少年揚了揚嘴角,惡劣道:“是沒什么好笑的,只是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你這樣當眾叫人親哥哥的,你這般豪放,你爹娘知不知道?”
“你!”云琪臉色難看,隨即扭頭紅了眼圈,看著郭欽道:“欽哥哥,你看他,他欺負琪兒…”
“親哥哥,你看她,她欺負我!”少年緊跟著一本正經的告狀。
馮喬本就憋著笑,被少年那模樣一逗,頓時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而不遠處站在門里的柳敏芳也是一捂嘴角,連忙側身朝內,抖了抖肩膀。
郭欽臉色犯黑,瞪了少年一眼之后,連忙又后退了三步,對著云琪說道:“云表妹,你喚我表哥便是。”
“可是欽哥哥…”
云琪伸手就想來拉郭欽的袖子,郭欽連忙避開,正色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表妹自重。”
云琪臉上掛不住,一旁的云彤卻是沒說話。
郭欽對著幾人說道:“我本是帶著小九來看那只鸚鵡,來之前并不知曉你們也在此,眼下既然你們在此,我便不好多留。”他抬頭看著郭聆思說道:“mèimèi,你好生招待她們,我先走了。”
郭聆思連忙說道:“哥哥慢走。”
郭欽如避瘟疫,轉身就走,走了幾步見那少年還站著,連忙調轉頭來,咬牙道:“你還不走?”
“親哥哥,人家還沒看到鸚鵡呢。”
郭欽聽著少年那聲親哥哥,黑著臉快步走了回來,一把拎著少年的衣領,幾乎是拎著他朝外走,那少年也不反抗,只是在快到院門口時,突然回頭,朝著已經止了笑的馮喬做了個鬼臉。
馮喬瞬間被逗樂,在云琪幾乎要shārén的目光下,嘴里止不住的溢出笑聲來。
云琪看著馮喬的笑容,又羞又氣,郭欽剛才的行為本就是傷了她臉面,此時聽著馮喬的笑聲,她頓時惱羞成怒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不就是有個好爹,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來笑話我!”
“云琪!”
郭聆思擋在馮喬身前,有些警告的看著云琪。
云彤見云琪跟馮喬發難,想著馮蘄州的身份,也是連忙上前拉著云琪,避開郭聆思和馮喬,朝著云琪使眼色:“姐姐,馮mèimèi定不是笑話你…”
云琪見兩人都擋著,感覺著云彤掐了下她手上的軟肉,提醒她切莫得罪了馮喬,她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見馮喬就那么看著她,一時心中羞怒,用力跺了跺腳,嘴里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云彤連忙說道:“表姐,馮mèimèi,我姐姐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喜歡表哥,你們切莫怪她…”
郭聆思皺眉沉聲道:“我哥哥已有婚約在身,你休要胡言。”
云彤臉上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郭聆思本就不喜歡云琪和云彤,那段氏本就是個不怎么要臉面的,沒想著教出來個女兒還青出于藍,她見狀就還想再說話,馮喬拉拉她的手道:“算了。”
云彤見馮喬攔著郭聆思,連忙感激的對她笑了笑,見郭聆思依舊滿臉不愉,她連忙說道:“表姐,我先去看看姐姐。”
郭聆思沒說話,云彤咬咬嘴唇,連忙轉身出了院子。
等到她走之后,郭聆思扭頭說道:“你護著她們干什么?”
馮喬眨眨眼:“我哪有,只不過這大好的日子,干什么為著不相干的人壞了心情?”
“可是她那般說你…”郭聆思不滿。
馮喬嬌笑道:“她說的也沒錯啊,我是有個好爹,能夠護著我寵著我,讓人就算不喜歡我也得憋著討好我,郭姐姐難道覺得我爹爹不好?”
郭聆思被馮喬的歪理給說的噎住,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馮喬抱著郭聆思的胳膊,朝著臺階上好奇的看著她的柳敏芳咧嘴一笑,然后嬌賴道:“好啦郭姐姐,不生氣了,生氣可是會長皺紋的,郭姐姐這么好看,可不能為她們變丑,咱們不跟她們一般見識。”
郭聆思被馮喬搖著胳膊晃來晃去,聽著她戳了她腦門一下,嗔怪道:“就會胡說八道。”
馮喬甩甩腦袋,咯咯直笑,郭聆思也是被她逗得笑了起來。
到了晌午,馮喬留在郭府用飯,飯后柳敏芳便被柳夫人帶著離開,郭老夫人聽著郭聆思讓人偷偷告訴她先前在院子里,云琪癡纏郭欽的事情,面對段氏時頓時冷硬起來,三言兩語便將段氏母女送走。
下午郭家又有客人shàng門,郭老夫人和郭夫人心頭允了邵縉的婚事,便也沒藏著掖著的打算,帶著郭聆思招呼shàng門的女眷,馮喬見她們忙著,便也沒多留,與她們招呼了一聲,就先行離開。
郭家對馮喬來說,本是熟悉至極,馮喬讓丫鬟自行離開,自己路過一處橫廊時,突然一團雪球直接從頂上砸了下來,那樣子竟是朝著她后腦勺落去。
馮喬跟著廖宜歡學了幾個月武,身手雖然不強,可是五感卻超過旁人,她聽見腦后風聲,連忙轉身揮手去擋,那雪團子便啪嗒一聲被掃落在地上,只是卻還是有一些落在了馮喬衣領里。
馮喬抬頭朝著看去,就見到旁邊一顆光禿禿的樹上,之前曾戲弄過云琪的少年正歪著頭看著她。
那少年被抓了個正著,卻半點都不心虛,反而滿是惡劣的咧嘴笑道:“哎喲,真是可惜,沒打著…”
他目光亮晶晶的看著樹下的小人兒,只等著她跟其他人一樣哭鼻子,誰曾想那小丫頭卻是朝著他露齒一笑,然后嘲諷道:“幼稚鬼!”
少年頓時瞪大了眼,就見到小丫頭像是懶得搭理他,轉身離開,他連忙從樹上滑了下來,快步就跑到了馮喬身旁,抓著她的胳膊說道:“哎,你別走…啊!”
馮喬反手一轉,想也沒想就拉著他向前,然后一腳踹在他小腿上,將少年踢到在地,還沒等少年回過神來,就覺得腰間一麻,整個人竟是動彈不得。
馮喬看著地上漲紅了臉的少年,沒想到她照著廖楚修教她的辦法,居然真能定住人,她樂呵呵的從地上捧著一團雪,直接塞進了少年衣領里,然后蹲在他面前,笑瞇瞇的說道:“好玩嗎?”
少年被凍得打了個哆嗦,尖聲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快放開我!”
馮喬好笑的捏了把少年滑嫩的臉頰,哼聲道:“怎么,打不過就準備告訴家里,回去找你爹娘給你出頭?”
少年頓時怒道:“我才不會!”
“那就好,你記著哦,告狀的是幼稚鬼。”
馮喬笑嘻嘻的又往他脖子里塞了一團雪,然后揮揮手轉身就走,聽著身后的少年趴在雪地里哇哇大叫,馮喬只覺得心情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