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寅更狐疑了,見丁丁那神情,不好當面問,便對他點點頭,道:“既如此,請梁夫人堂上相見。”頓了下又加一句,“還有蘇姑娘。本世子有些事要找蘇姑娘。”
丁丁道:“小人遵命。”
忙往上房去了。
少時,他又出來,引趙寅和方磊進屋。
綠風和櫻桃在門外恭迎。
趙寅進去后,目光一掃,發現好多女子站在堂下迎接。他也不用刻意打量分辨,只憑感覺就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目光與她相接的剎那,彼此心急跳。
蘇莫琳臉頰轟然燃燒起來,不敢看他。
虧得有惠娘,請趙寅他們上坐。
趙寅也不推辭,向堂上主位走去,面對萬千禁軍山呼海嘯般的動靜都面不改色的他,此時腳步卻有些僵硬。
坐下后,強作鎮定。
惠娘張羅上茶。
然后牽著朝云拜見。
趙寅忙虛抬手,示意“不必多禮。”
惠娘便起身,退到一旁。
蘇莫琳便小步挨上前來,道:“見過世子。”雨兒同姑娘一起給趙寅施禮,大膽地打量趙寅。
趙寅凝視著蘇莫琳,輕聲問:“姑娘這一向可好?”
蘇莫琳沒敢抬眸與他直視,然他那渾厚低沉的聲音灌入耳鼓,卻仿佛他就在自家耳邊輕問。
她忍著心慌道:“很好。”
趙寅看著她欲言又止,正好櫻桃等女也來拜見,便混過去了,蘇莫琳忙退到一旁站定。
蘇莫琳垂眸,沒和趙寅眉來眼去,卻能感覺到他強烈的關注。年輕的將帥風塵仆仆,身上還穿著大紅繡金線朱雀的戰袍,可見還未梳洗就來看她了。
火紅的身影,是那么耀眼!
如果說王亨像驕陽般火熱,那外表冷肅的趙寅就像一塊燃燒正旺的火紅的炭,他的火熱是凝固的。
惠娘張羅著讓思思等上茶果。
趙寅道:“二位也坐。”
惠娘和蘇莫琳方在下面坐了。
趙寅正容對惠娘道:“這次的事本世子聽說了,剛在前面已經懲治了那些人。梁夫人受驚了。”
惠娘忙起身道:“各位大人還有蘇姑娘都很維護妾身母女,我們并沒有受驚,都過去了。”
趙寅又道:“我已經派人去往宣府探聽消息,想必王侍郎和梁大人很快就會回來。梁夫人不必憂心。”
惠娘忙道:“謝世子關心!”
這份體貼正撓在她心上。
趙寅又道:“這次與本世子一同來徽州的,還有皇上身邊的沈公公。皇上已經擢升梁大人為京都知府,特命沈公公來宣旨,宣梁大人進京。”
惠娘:“…”
驚喜來得太突然了!
她怔了半晌,才壓抑著興奮,蹲身道:“謝世子!”
趙寅莞爾,謝他做什么?
蘇莫琳抿嘴笑道:“恭喜姐姐。”
惠娘笑道:“多謝妹妹。”
仿佛除了說謝不會說別的了。
綠風和櫻桃等女也都喜出望外。
朝云忽然問:“知府是幾品官?”她站在惠娘椅子后,聽見說皇上給爹爹升官了,忍不住問。
惠娘低聲道:“四品。”
蘇莫琳道:“你爹爹這個是三品。”
朝云道:“怎么不一樣呢?”嘴里問蘇莫琳,眼睛卻看向趙寅,覺得他的回答應該最權威、準確。
趙寅見她一臉天真無邪,黑眸閃閃地看著自己,想起女兒,忍不住對她微笑,聲音也不自覺放低放柔,解釋道:“一般知府是從四品,但京都知府是正三品。”
朝云又問:“那和師爺爺一樣大官?”
趙寅道:“呃,品級一樣,職責不同。”
朝云又問:“俸祿一樣多嗎?”
惠娘忙咳嗽:“咳咳!”
朝云根本沒在意娘親。
趙寅眼中笑意越發深了,道:“俸祿是一樣的。”
因想著她關心爹爹的俸祿,便把另一樁喜事告訴她,讓她高興,“皇上還賞了你爹爹許多好東西,因路途遙遠,便沒帶來,等你們進京了,再賞下來。”
朝云心花怒放,笑得眼睛像月牙。
趙寅覺得,梁心銘這個女兒很可愛,舉止靈活慧黠,身上有梁心銘的影子,忍不住又道:“我有一個女兒叫丹丹,跟你一般年紀。等你進了京,你們可以做朋友。”
朝云更歡喜,忙問道:“丹丹練武嗎?學醫嗎?學琴嗎?畫畫嗎?讀書嗎…”
惠娘及時阻住女兒。
趙寅看得笑容滿面。
這一笑,讓他身上鐵血氣勢完全消融了,配著他一身火紅的戰袍,有些王亨的陽光明朗。
他耐心地告訴朝云,丹丹都學什么。
朝云很喜歡這個世子。
多好的人啊!
與朝云的有趣對話結束,趙寅想跟蘇莫琳說話,又不知說什么,越斟酌言辭,越難開口。
他尋找機會,尋找話題。
目光一轉,見櫻桃正對自己笑,不由一怔。
櫻桃因為自家老爺這么年輕就做了三品官,和綠風等女彼此交換目光,一個個都抿嘴偷著樂。這高興是發自心底的,壓都壓不住。那臉上的笑意就一直蕩漾,然后不知怎么就撞上趙寅的目光,心里想嚴肅,臉上笑容卻收不住。
趙寅不禁懷疑她在笑自己。
難道剛才自己偷瞄蘇姑娘被她看見了?
是不是顯得很輕浮?
趙寅目光轉深。
他的氣勢太強,收了笑容,這么看著人,怪嚇人的,櫻桃慌張起來,心想自己失了規矩?
蘇莫琳見他盯著櫻桃,狐疑問:“世子怎么了?”這會子她倒自然起來了,因為疑惑。
趙寅忙道:“我見這丫頭笑,不知她笑什么。”
櫻桃慌忙道:“婢子是因為我家老爺升官了,高興才笑。請世子恕罪。”她總算明白問題出在哪了。
蘇莫琳嗔道:“這么大喜事,還不許她們開心?”
趙寅對她微笑道:“是該高興。”
他看了她一眼,還沒想好說什么,忙轉開目光,以免盯著她太無禮,心里想“問什么呢”一面又她看一眼,暗暗品度她有無變化。
蘇莫琳的伶牙俐齒也鈍了。
她是逃婚出來的,她并不懼怕被別人指點,面對趙寅卻心虛氣短。她使勁捏著手帕子,又要維持端莊,又要表現自然,從未這樣不爽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