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堂間,林千梓聽見林子明的聲音,目光驟亮,霍然站起身就要沖出去,可是看見面前“夜叉婆”一樣的綠風,還有閑適地靠在椅內的蘇莫琳,又泄了氣。
這股氣泄了,總要有個出處,就聽“哐啷”一聲,她抬腳踹倒了自己坐的椅子,“走開,我不要見你!”那聲音又尖又利,伴隨著憤恨、惱怒、不甘的神情,她一張美麗的臉現出猙獰之色,刺得雨兒用兩手捂住耳朵。
蘇莫琳拍拍小丫鬟以示安慰。
外面,林子明聽了這聲音,心直往下沉。他柔聲道:“小妹,你先開門讓二哥進去。別怕,萬事都有二哥。”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撫平了林千梓的憤恨,也點燃了她的希望,就想不顧一切打開門讓他進來。在她心里,二哥最厲害的,從小到大就沒有他擺不平的事,只要他們兄妹見了面,總有辦法對付梁心銘和王亨。
然她還沒動呢,就轉了下眼珠,蘇莫琳便道:“我堵郡主跨不出這個門檻!”綠風道:“外面埋伏了二十名龍禁衛,火槍最準,閉著眼也能射中目標。”
門口有什么玄機?
林千梓不敢賭,梁心銘和王亨手段層出不窮,她親眼見過的,實在不敢賭。
梁心銘敢殺林子明嗎?
林千梓毫不懷疑她敢。
梁心銘表面文質彬彬實則手段狠辣,在青華寺剁了她丫鬟的手臂,讓她用沾了鹽水的鞭子抽梅守成,在山中淹死了幾百迷彩服…這人雙手沾滿鮮血。
林千梓不敢動了。
不,她還是動了,在原地造反!
她瘋狂地叫道:“滾,滾啊!”
一面亂踢亂掃,將屋里一切可以摔、可以踹的東西都踹翻了摔個稀巴爛,動靜大的很。
里面動靜越大,外面林子明越慌。
他耐心地勸、哄,林千梓只是不開門,不想見他,叫他滾。他又擔心又懷疑,擔心林千梓被害,懷疑梁心銘和王亨使了伎倆。這兩個人真能對一個女子下手?
他不由轉身,看向上房。
梁心銘適時出來了,站在廊下。
兩人目光對視,林子明滿眼探究。
梁心銘走下臺階,趙子儀跟在一旁,兩人來到東廂門口,梁心銘凝重地問:“郡主還是不肯開門嗎?”
林子明嘆了聲,沉重地搖頭。
他正要用話試探梁心銘,梁心銘卻對著門高聲道:“郡主,別任性了!林二爺十分擔心你。這可是你親哥,嫡親的二哥,有什么話不能對他說呢?”
屋內,林千梓聽了這話,氣得目眥盡裂,直要吐血。轉臉發現蘇莫琳正神情古怪地看著自己,要笑不笑的樣子,知道被她看了笑話——笑她被梁心銘逼到如此境地,更加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桌子上。沒砸壞,這桌子可是楠木的。跟著就哭罵道:“滾開!都不是好東西!”
這話可涵蓋太廣了。
正合了受辱女子的心理。
梁心銘暗謝她配合,一面對林子明道:“不能由著她了,不然遲早出事。”又對流年吩咐道:“叫綠風把門打開。”
流年上前,叫綠風。
綠風小心地打開門。
林千梓錯愕地看著她,詫異她怎么把門打開了,怎么敢讓自己和二哥對面了,為什么梁心銘有恃無恐?
蘇莫琳忙起身進了房間。
門一開,林子明就朝里面看:屋里滿地茶碗瓷片,茶果點心撒了一地,幾把椅子翻倒,林千梓站在一片狼藉中,正怔怔地看著自己,緊接著又轉向梁心銘。林子明看得分明,這是林千梓沒錯,且好手好腳,也未受脅迫,也沒受苛待。他正要抬腿上前進屋,林千梓卻尖叫道:“別過來!”一面叫,一面往后退,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東西。
林子明心一縮,道:“小妹,我是二哥。”
林千梓轉過身不看他,背對著他拍桌喊道:“你走!我不要見到你!快走啊!”
林子明道:“你跟二哥走。”
林千梓道:“我不走!”
因為走不了!
林子明困惑了,實在弄不明白眼前這狀況,正在這時,林千梓猛然又轉過身來,對梁心銘吼道:“叫他走!聽見沒有,叫他走!我不要見他!”
梁心銘蹙眉道:“本官以為郡主不是那等俗女子,誰知也這樣想不開,遇事只管任性…”
林千梓怒道:“就不聽你的!”說完一腳踢起地上一塊栗子糕朝梁心銘飛去,眼看就要砸中梁心銘的面門,趙子儀手一揮,那塊糕便改變了方向朝林子明飛去。
林子明伸手接住了。
他沉沉地看著林千梓。
林千梓含淚道:“走啊!”
林子明看到她眼中憤怒、焦灼還有絕望,當機立斷,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道:“好,我走!我明日再來看你。你先好好歇息…”
林千梓卻喊道:“永遠別來!”
林子明腳下一頓,目光轉幽深。
梁心銘在旁道:“二爺先緩緩…”
林子明猛轉頭看向她,再不復之前的從容氣度,眼中厲色一閃,沉聲道:“拜托梁縣令照看小妹。”
梁心銘道:“本官會的。”
林子明轉身,大步往上房去了。須臾,王亨便送他出來,一起往前面去了。林千梓趕走了林子明,卻留下了梁心銘,兩人又一番針尖對麥芒,自不必說。
前面議事廳堂前,林子明對王亨告辭:“小妹出了這事,在下心中有些亂,想靜一靜,還請欽差大人見諒。”
王亨道:“無妨無妨。你且去。只是有一條:在那美人觚送來之前,二爺還請不要亂走,免得本官難做。”
林子明忙道:“這是自然。請大人放心,在下也想澄清自己,定然配合。”說罷又施禮、告退。
林子明回到客院,先問明留守的隨從,得知除了院外有許多禁軍把守,院內并無嚴密的監視,但還是叮囑道:“不可掉以輕心。前后仔細檢查,仔細有人靠近。”
隨從們都應了。
林子明才和丫鬟進屋。
坐下后,便問:“你怎么看?”
丫鬟輕聲道:“郡主似乎有難言之隱。”說到最后四個字,口氣十分的膽怯,幾乎聽不見。
林子明面色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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