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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青衫瘦

熊貓書庫    折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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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鐘景仁便回轉了來,來的時候面上帶了些喜氣,招手便喚了秦素過去,笑道:“還是六娘穎悟,竟想到了你姑父身上,方才我與那別部司馬說起此事,他叫人傳信去了城中,如今你姑父已經在城門那里候著了,我們且先進城再說。”

  別部司馬乃是軍中九品武官之職,看來那守門的頭領也就是個九品小官兒,難怪會買左思曠的面子。

  眾人這廂便又是一通忙碌,待馬車駛動之后,果然便順順利利地進了城,秦素隔著窗紗往外瞧,卻見雨已經停了,濕亮的青石板路光可鑒人,左思曠一身官服、面含微笑,帶著個青衣小廝,便這般灑灑落落地站在城門邊的寬道上。

  一年未見,他瞧來清減了許多,衣裳穿在身上有些晃晃蕩蕩地,面色也很不好,眼角處多了不少紋路,兩鬢竟有了些許華發。

  秦世芳大約沒少折騰他。

  秦素將車簾放下,沒多久馬車便也停在了道邊,秦素仍舊扶著阿葵下了車,去給左思曠見禮。

  “六娘長高了不少,姑父也一年未見你了,你姑母也時常念起你來。”見了秦素,左思曠的態度倒是和藹,那張清俊而消瘦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

  秦素便也在冪籬下淺笑,折腰道:“多日不見姑父與姑母,我也很是想念,姑母可好?表兄表弟表姊表妹他們可好?”

  聽秦素說及“表兄表弟”之語,左思曠的面色便黯了黯,旋即便又端出個笑臉來,溫言道:“他們都好著。”

  好才怪,都瘸了一個了。

  秦素暗自翻了個白眼,口中與左思曠又寒暄了幾句,便退在一旁靜立不語。

  鐘景仁才是主角,她這個晚輩只消老老實實地呆著便是。

  那廂鐘景仁便向左思曠連聲致謝,又道了叨擾,左思曠便道:“這原是小事,只因城中現在管得嚴,我這邊也沒收到消息,故來得遲了,委屈了洵美兄。”

  洵美是鐘景仁的字,左思曠以字稱之,也是尊敬之意。

  鐘景仁便也同樣稱其字道:“懷謹兄太過客氣了,實不必親來城門的,派個門客來便好。”

  左思曠聞言便拂了拂袖,面色一派淡然:“署中事務煩忙,我也是忙里偷閑。”

  他語中大有寥落之意,神情也顯出幾分落寞來,秦素冷眼瞧著,心下只覺可笑。

  漢安鄉侯因占田復除案而夾起了尾巴,左思曠的日子只怕并不好過,再加上秦世芳又不肯像以前那樣竭盡全力去幫著他,沒有了秦家的錢財,他在官署里的日子只會越加難捱。如今何都尉一死,左思曠又減一分助力。

  卻不知,這一世的左思曠還能不能像前世那樣,踩著秦家人的血和肉,一路平步青云?

  鐘景仁乃是慣走江湖之人,最會聽話聽音,如今聽得左思曠之語,立時明白他這是表示無暇陪客了,便撫須笑道:“因沿途耽擱了些日子,太夫人便安排叫我們在平城留住一晚,也早遣了董管事將別院布置妥當了,如今院中諸事皆已齊備,左中尉還當以公事為重,莫要因了我們而耽擱了正事。”

  左思曠笑得溫潤如玉,抬手捋須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先回署中去了,萬望洵美兄莫要怪我怠慢。不過…”他話鋒微微一轉,神情也跟著肅然起來:“…如今平城不比往常,查得極嚴,尤其是晚間宵禁得早,洵美兄如若無事,也不要往四處走動罷。”

  鐘景仁正想向他打聽些何家之事,聞聽此言,便立時湊上前去,低聲問道:“我這里倒想請教一聲,何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據我所知,此地民風淳樸、百姓富庶,就算偶有山賊,也斷無這樣手段血腥之輩,且何家又養了那許多侍衛,怎么就叫人屠了滿門?官署里可有什么消息?”

  他說話時神情很是不安,眉頭鎖得緊緊地,滿面惶然。

  秦家雖然住在青州,到底也離著平城不遠,平城的守衛比青州可要嚴得多了,卻還是出了這種事,怎么不叫人心驚。

  左思曠聞言,面色卻無分毫變化,只壓低了聲音道:“洵美兄勿要太過擔心,此事并非山賊所為,而是有人專門沖著何家去的。”

  “哦?”鐘景仁的神情先是一松,旋即又是一凜,問道:“莫非是何氏的仇家所為?”

  左思曠隨手拂了拂衣袖,云淡風輕地道:“這個么…我也不大清楚了。畢竟此案重大,死的又是郡中官員,消息也到不了我這一頭。”停了停,又歉然地道:“我知洵美兄心切,吾亦如此。只是如今我也是有心無力,洵美兄勿怪。”

  秦素在一旁很想要笑。

  說了半天,還不就是在哭窮?如今兩大助力都沒了,左思曠終于又想要轉身回到秦家的懷抱了?

  一時說無暇待客,一時又說知道得太少,這是嫌官太小,想要鐘景仁往太夫人跟前遞話呢。

  這般看來,秦世芳最近可能真的不大往秦家走動了。

  這委實是個好消息。

  聽了左思曠的話,鐘景仁先是一愣,旋即便迭聲道“不敢”,又道:“中尉乃是江陽郡中流砥柱,何必妄自菲薄?”

  他也只是管著秦家的錢財罷了,至于左思曠的事情,他能幫到的地方不多,秦素估計他還是會向太夫人提一提的,至于太夫人會是何等態度,卻也很難說。

  此時他二人又言來語去地客套了好幾個回合,鐘景仁方叫管事抬了幾盒子禮物過來,只道“不及登門,恐擾清靜,這些許禮物便請代轉府中”云云。

  左思曠略謙了幾句,便與鐘景仁舉手作別。這廂眾人便又上了馬車,徑去了秦家在平城的別院。

  秦家的這所別院占地頗廣,原先是給秦家郎君們住的,彼時他們皆在蕭家族學附學,有時候功課重了,便要留宿于平城,這所宅子便是因此而買下的。

  馬車自玄漆大門而入,沿路但見風拂柳鬢、素艷枝頭,院子里竟是種了大片的梨樹,翠樹碧葉間雪意盈盈,起風時,細碎的白花瓣便滿世界飛舞,直像是又下了場雪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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