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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玄衣寒

熊貓書庫    折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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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落大方地收回了手,秦素神情自若,毫無訕訕之態,更無被人一眼窺破底細的羞惱()

  她就像是真的只是邀人吃糖一般,笑吟吟地收好香囊,便又抬起一只纖手,捻起了數綹發絲,似若無意地把玩著,折腰側肩、轉首凝眉。

  那一刻的她,縱使形容尚顯青澀,然那種骨子里的婉媚與風情,直是滲進了每一根發絲里去,而她清醇的眸光更是似醉非醉,語聲亦然:“郎君…皆看見了?”

  看見她設下圈套算計阿谷,看見她將阿谷吊在井中逼供,看見她將那帶著迷藥糖果的香囊裝起,看見她意圖奪取人命,卻,始終袖手旁觀?

  淄衣男子轉開了眸子。

  那種被黑色火焰炙烤的感覺,隨著他視線的轉移而消失。

  秦素沒來由地松了口氣。

  他像是被漫天月華照得倦了,略略垂首,望著崖下星光流離的一帶水波,弦音般的語聲,不期然地便響了起來:“不曾親見,耳聞爾。”

  難怪。

  秦素側首望向松樹旁的轉角,自她的角度看去,恰可見轉角后的一方石臺,一具石凳。

  她就說方才這樹下無人,卻原來人在彼處。

  秦素撇了撇嘴。

  聽壁角真真不是個好習慣。

  也怪她,沒先來探清地方,所以才會被人聽了滿耳朵的陰私事。

  說到底,這還是她的錯。

  凝了凝神,秦素正了神色,啟唇相詢:“君待如何?”

  這一回她決定不裝了,反正裝亦無用。

  她迎了風去看他,冷冰冰的語調,冷冽冽的眼波,若論氣勢,倒也不算輸得難看。

  但,依舊是輸。

  從開始便注定。

  孤男寡女,又非情會,她要殺他,從力量上看,他實在強她太多,她只有一線機會;她施了媚術,對方卻全不受誘惑;她又癡心妄想人家來吃她加了料的糖,自然,若對方只有三歲,這招倒是管用,可惜,他不是。

  于是,這一線的機會便自沒了。

  只得正面相詢。

  她破罐破摔似的態度,倒又引得他一顧。

  那吸盡了天地光華的眸子,幽寂沉邃,在她的臉上略略一觸,他忽爾便勾起了唇角,弦音乍響,破月動天:“卿,待如何?”

  秦素怔住,旋即竟有些臉紅。

  并非被他這一眼所惑,而是——尷尬。

  卿待如何?

  卿希望你去死。

  但這可能嗎?

  反正秦素自問是做不到的。

  因為做不到,所以才跑去色誘,如今又擺出一副愿意談條件的樣子。可現在看來,人家似乎…并不怎么看得上她。

  有那么一個剎那,秦素覺得自己灰溜溜的。

  誠然,這是她希望的結果。

  對方越強大,對她這種螻蟻便越不會放在眼中。

  然而,尷尬卻也是真的。

  調整了一會表情,秦素斂袖一禮:“如此,多謝郎君。”

  多謝不問、不說、不追究。無論他出于何意,對她總無壞處。

  淄衣男子早已轉眸,凝望著腳下流淌的河水,玄衣被月華洗出一層青白,無半分清朗皎潔,卻是冷湛、枯槁,以及,萬古不生的寂滅。

  秦素微嘆了口氣。

  這個人,好像比她這個死過一次的人,還要冷寂。

  “郎君是要一直站在這里么?還是…”將盡未盡地說至此,她便是一副咬住了舌頭的模樣,語結了一會,方又微微側首,伸臂指向藏經樓的方向,輕語道:“那邊的那座藏經樓,郎君…”

  語未盡,然話已了,她說到這里便不復再言,只擺出個微帶悵然的表情,拂了拂衣袖,向淄衣男子頷首:“告辭。”

  語聲未落,她已翩然轉身,將一道尚呈青澀卻又風情萬種的背影,留給了他。

  人,她殺不得;事,她瞞不住,只得行此下策。

  盡管在她看來,這下策只怕成不了。

  而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束手待斃的習慣。

  就算不成,也要盡力一試。

  方才她說起了藏經樓,那結尾的“郎君”二字之后,能夠接下無數話語。從某種程度而言,她的這番話,亦算得上贈言。

  秦素緩步而行。

  她能夠感覺到他投注而來的視線,那微微灼熱、焚體如灰的感覺,與清冷的月華一暖一寒,交錯襲來。

  她挺著脊背,穿過庭院,轉過石屋,踏上回廊。

  直到那一刻,她才伸手向后心撓了幾下。

  那有若實質般的目光,實在令人不怎么好受。

  踏上小徑時,她再度回首張望,在心底的最深處,未始沒存著那么一絲陰暗的期盼。

  若此人如同她希望的那樣愚蠢,或是好奇心極重,便好了。

  這想法才一冒頭,秦素便自嘲地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奢望得太多了,亦清晰地知曉,方才那短暫的一晤,那孤松周遭,應該不止他二人。

  這并非出于她的感知,而是依常理做出的推斷。似淄衣男子這般人物,必是大貴,身邊不可能不帶侍衛,怎么可能獨自一人現身于那樣詭異的地方?

  所以,她那一點點的小心思,恐是沒有機會成功的。

  秦素悵悵地低了頭,踩著月華下斑駁的樹影。

  今夜諸事完美,唯那淄衣男子叫人心中不寧。

  只是,這終究已經不是她能夠左右的事,她盡了力,總不能舍了自己的命去,搏一個并不確定的未來。

  秦素蹙起的眉尖松開了些,挑起一縷發絲,放在手中無意識地把玩著。

  罷了,不過陌路而已,萍水相逢,再會無期,今夜之事他不說便罷,若說了,她也并非沒有應對的法子。

  再過得一個時辰,便是上天予她的絕好良機,她留在井邊的一切痕跡,皆將消失。

  所以,由得他罷。

  秦素無聲苦笑,復又一嘆。

  她有些后悔。前世在隱堂時,她該轉入秘殺部或勇殺部的,若有武技傍身,今晚之事,便不會是如此境況了。

  不過,這世上并無后悔藥可賣,所以,她也只能暫且將那神秘的淄衣男子擱置一旁,不再去想。

  秦素走得很慢,衣袖隨風拂擺,裙畔掠過一片片的長草。

  今夜月色,美若清酒醇釀,直欲令人沉醉。如此良夜,正當踏月沐風,賞一賞這山中清寂的風景,所以她才走得不快。

  再者說,她下的那些藥,也需再過一會才會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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