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令則覺得哪哪都難受,就是自己進階,她也沒讓天劫傷到一根頭發絲,可是妹妹…
看著一向重視形象的徒弟,連睫毛上都閃著電弧,流煙仙子不知道是同情好,還是笑的好。
“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洛夕兒同情的同時,更多的是為盧悅高興,“她就那樣的人,拼起來的時候,可能連光之環都扔一邊,就只顧自己吃雷了。”
當年打天蝠蟲的時候,在紫電宗呆了那么長時間,她也算對那里有些了解。
“…”谷令則抿著嘴,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一說話,連舌頭都要帶著電絲。她現在嚴重懷疑以后妹妹每過一次天劫,都得跟著丟半條命。
因為大進階,靈氣聚攏得非常快,只是流煙仙子和洛夕兒很快便發現了不對。
天劫過后的靈氣漩渦,不應該還帶天劫之力,可是此時,谷令則身邊不僅聚攏了靈氣,發絲之間的電弧,卻還是那么明顯。
不對…
流煙仙子的眉頭微不可查地攏了起來,盧悅能尋找的渡劫之地,只能遙遠且荒無人煙的大荒,按理說,不可能有其他人,就算有妖,也會在感覺不對的時候,第一時間搬家的才對。
“看著她。”
她朝洛夕兒叮囑一句,迅速趕往裝著天音囑的偏殿,只擔心這里有什么異動。
盧悅被動看了一場沒有一點聲音,場面極其宏大的啞劇,半晌無法動。
三千界域的形成,她想過很多,獨獨沒想到,居然還與百萬年前,仙界的那一場諸仙大戰有關。
天劫不知何時停下,地底一股暴烈肅殺之氣剛剛傳出的時候,縛龍三人,也未再隱藏自己的氣息,掠過盧悅,大羅金仙的威壓,不要錢地傾泄下去。
一道道遁光,在盧悅眼前,直撲洞口。
看著越走越慢,站在數米外的飛淵,盧悅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他來救她的嗎?
時間點點過去,獴葦長老沒想到,他們師兄妹見面的時候,會有陌生的打量。
明明飛淵都為這丫頭開出那么重要承諾了,怎么…?
“盧悅,你沒事吧?可嚇死我了。”泡泡無奈了,真不知道那個誠懇道歉的人,怎么突然變啞巴了,沖過來的時候,把飛淵當落腳點,狠狠踩了一腳,才撲下來,“是飛淵感覺不對,與參加天裕盛會的縛龍前輩等一齊撕裂空間來了。”
地底的血腥氣正在往上飄,盧悅不用泡泡說,其實已經猜到了大概。
原以為,她今日會有一番惡戰,現在突然這么省事,若說沒觸動,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
師弟原先淺淺,清澈又干凈異常的眼睛,此時如淵如海深!
盧悅摸摸小家伙的肉臉,站起的時候,朝掠陣的縛龍和獴葦深施一禮,“盧悅多謝兩位前輩萬里馳援!這里的天蝠…”
“我們會一網打盡!”
縛龍探究一番她的眼睛,雖然奇怪她現在能看到什么,看到多遠,當著獴葦的面,卻沒問一點,“這里渡劫的幾個人,全在天劫中喪命,我們沒有見過你,你也不曾過此地,你…可明白?”
這是要保護她?
盧悅再次深施一禮,“多謝!”
她朝有些發愣的泡泡拍了一下,小家伙當著他們的面,變回透明小泡泡,飄到她球狀的發飾里。
獴葦和縛龍的嘴角齊抽,天地精靈火精,居然真的變成人家家養的,還鉆到了頭飾里,這若不是親見,打死他們也不能信啊!
“我送你!”
飛淵終于從師姐若有若無的排斥中回過神來,“這里,你暫時離遠一點,可能比較好。”
“…”盧悅沒回復他的話,手心一動,把分離在外的光之環全都收回后,不慢不快地向外走著,“三千城誰來了?”
她的話里似乎帶了一絲隱忍的戰意,飛淵摸摸鼻子,“三千城只來了三個人,除了時雨師叔,蘇師姐、慕師兄和二師兄楚家奇全來了。”他遲疑一下,又輕聲道:“我…并未隱名!”
他其實想說,不穩名出來,就是想給她撐腰,讓她能安心進階的。
可是話到口間,卻再也說不出來。
在天裕關看到逍遙的三位師兄師姐,封印的記憶,尤其是有關殘劍峰諸人的,一絲沒漏,全回復了。
面前的女孩,不管身處何等逆境之下,從未認輸過。
她一直是自己打天下,他…從來沒有真正的護到過她,反而一直是她,把他護在羽翼之下。
明白了這一點后,飛淵心中無比沮喪。
鯤鵬神獸啊!
真想嘆一口氣。
嘆之前的自己,也嘆現在的自己。
“可是你…也不是他。”
盧悅的聲音有些沙啞,很低很低,“他…走的時候,難受嗎?”
飛淵死死抿著嘴,這讓他怎么答?
鯤鵬所有意識覺醒的時候,正是他在生死之間掙扎要隕落的時候,所以封印在當時看來,全是拖后腿的記憶,封得特別順。
但是…
燒她頭發的時候,他好不容易穩下的神魂,反抗得恨不得隨那幾根頭發一齊死。
“不用送了,”沒等到他回答,盧悅心中很沉,站住腳步,“我的路…我自己走。”
自己走?
飛淵暫時理不情全部的情緒,心中有些慌亂,下意識地道:“如果我跟你說,我還是他,你相信嗎?”
相信?
盧悅微微側頭,看向刻在神魂記憶中最難忘的面孔,眼中水氣凝聚得特別快,為防自己失態,忙望向他身后的天空,那里正飛過兩只隼鷹,“他…只是你的一部分吧?”
“…”飛淵的臉上白了白,蘇師姐、二師兄他們可以接受現在的他,可是面前的女孩…
“我在天劫中救了你,你在天劫中救回我,我們…兩不相欠!”
盧悅再轉身的時候,腳步一動,人已至數千米外,“鯤鵬是天上的神獸,飛淵,既然你已割斷了曾經,就好好呆你的妖域,不要再來人族了。”
有些東西,可以牽扯,有些東西…
想到心魔劫時看到的畫面,盧悅覺得,他們還是不牽扯的好。
獴葦看著她縮地成寸,迅速消失在秘林中,砸吧砸吧嘴,“小丫頭還挺有脾氣,不過…我還挺喜歡的。”
雖然有脾氣,卻是真正為飛淵著想的人。
“縛龍啊,回頭,我幫你和申屠一起改那些人的記憶。”
“…”縛龍老頭真是懶得看他一眼,那個小傻丫頭,居然這么痛快地把真正的鯤鵬神獸放去妖域,真讓他難受。
還有三千城流煙那些家伙,一個屁都不跟他放。
盧悅的速度極快,以木遁之法行走秘林,一點也不次于師尊的仙極傀儡車。
泡泡慢慢地從球飾中爬出來,把自己裹在她頸間,“盧悅,我想蘇師姐和二師兄、慕師兄了。”
他有些明白盧悅對現在飛淵的排斥,甚至敵意,可心里又難受得緊。
“我以前沒肚子,是你帶著我長了肚子。”
他的童音軟軟,“你以前是修士,現在可以稱為仙人了,我們…我們其實都跟昨天的不一樣,雖然看不出什么,可那是因為我們天天在一起。
蘇師姐在云夢山看到長了肚子的我,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少次,在偷偷地觀察我,看得我都難受了。”
“…”這個問題,蘇淡水沒跟她說,泡泡以前也沒跟她說過,盧悅不想說話,悶不作聲地趕自己的路。
“盧悅,你不知道,蘇師姐有多遺憾我不是原來的泡泡,她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接受我的人身。”
泡泡扳著小手指頭,“還有洛夕兒,還有畫扇師父,還有慕天顏,你別看他,帶了我長肚子的吃食,可事實上,那天,他看到我時,眼里有多驚詫啊?”
“…”盧悅的眉頭蹙了蹙。
“這里是大荒深處,離天裕關遠著呢,飛淵…”
“不要再說了。”
盧悅打斷小家伙的話,“泡泡,你還太小不懂!他…是鯤鵬,不應該是飛淵。”
泡泡撅起小嘴巴,這話他才不懂呢。
他其實也不小了,雖然身體的樣子很小,聲音也是童聲,可該知道的,基本也全都知道了。
“他可以是鯤鵬,也可以是飛淵,要不然也不會帶這么多人來救你了。”
盧悅默然無語。
“他跟我道歉了。”泡泡又道:“我們這樣走,他肯定得傷心的。”
“…泡泡,你知道仙界為什么一直沒有鯤鵬嗎?”
“…”泡泡瞪了瞪眼睛。
“我今天的心魔劫,不是飛淵。”盧悅在心里嘆口氣,她其實知道,曾經的飛淵,跟曾經十三歲的自己…,一樣都是心魔了,只是他們…把她看得比較重,只是默默陪著,不愿傷她一星半點,“天地緣起,天地緣滅,在有些人的眼中,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她長吁一口氣,“可能我的境界還未達到,只想活著,而飛淵…更應該活著,他…當妖,比做人好。”
泡泡覺得今天的盧悅古古怪怪,說的話,他用心了都聽不懂,“你的心魔劫是什么?”
好像她只有結丹時,是正正常常的心魔劫,其他…都不對。想到這里,泡泡無由地緊張,“盧悅,你的心魔劫到底是什么呀?”
“古修大能們,為何要建百靈戰場?”盧悅避開他的問題,反問他。
“是…是想仙界生生不息吧?”
“你有想過,曾經輝煌的九天闕,為何一夕之間,敗落成那樣嗎?”盧悅低聲。
“…”泡泡的心小肝顫了顫,當初他們在那個古戰場碎片里,都沒敢探查,怎么現在…
盧悅伸手摸了摸他伏在脖間的小腦袋,“大道五十,天衍四十有九,只有一個遁去的一,我們…到底是在四十九里,還是那個遁去的一,具體,誰也說不清楚。
更或許,我們有時在遁去的一里,有時,又會落到早就注定的四十九里。”
“…”泡泡抿著嘴巴,他覺得回頭要好好跟著逍遙子,學學高深道法。
“我們能有今天,都是流過無數血汗,經過無數拼搏,誰也沒有平白飛升。”
盧悅在一顆一顆巨樹中穿梭不停,“我討厭所謂注定的四十九,只想要那個遁去的‘一’。”
“…”泡泡在她的話里,聽出了憤怒和…和一種說不得的懷疑、恐懼,不能不猜想到她的心魔劫。“你到底在心魔劫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盧悅的眉頭攏了攏,原先看到的清晰畫面,現在正以極快的速度模糊下去,正好,她也不想記住它們,“不記得了。”
剛剛說出不記得三個字,所有畫面,瞬間在腦中清除,她的識海微微扭曲,腦中傳來一陣抽抽的痛感。
盧悅揉了揉腦袋,“泡泡,我頭疼,你什么都別問了,真忘了。”
“那…那好吧!”泡泡看她神色,好像不似假的,“不過盧悅,我們可以回天裕關,看二師兄他們打擂嗎?”
“我真想二師兄了。”泡泡跟她擺哭臉,“我們不能因為討厭一個人,就不見所有人吧?”
誰說她討厭了?
盧悅很無語,“你都沒看我趕路的方向嗎?回頭換個裝,我們去看他們打擂。”
流煙仙子沒來,人妖兩族的高層各有算盤,天蝠大能的謀算,可能更為深遠,這個時候,天裕關那里,定然暗流涌動。
三千城離這邊還遠得很,無論如何,也要先把師兄師姐摘出來,免得他們糊里糊涂,把自己陷在這里。
“咦?盧悅,你最好了。”泡泡抱住她,在臉上吧唧親一口,“這一次,我要一直是這個樣子,讓二師兄慢慢適應我。”
飛淵不知,把他甩了的人,目標還是天裕關。
半夜回城的時候,師兄師姐居然還在,那陰著臉的樣子,似乎想把他拆成十塊八塊。
“飛…”
“三位小友還在啊?”申屠尉有些粗獷的聲音,打斷楚家奇就要說出的話,“此次能絞滅天蝠插在大荒的基地,多虧了三位小友,也多虧了飛淵道友的配合,此事我會馬上上報仙盟,為你們請功。”
怎么會是天蝠?
蘇淡水三個不是傻子,聞言心中巨跳,“不敢當前輩如此厚愛,我們也只是恰逢其會,能得飛淵道友配合,只是打賭贏了而已。
不過…,既然真是天蝠之事,那就是人妖兩族的事。”
蘇淡水極其冷靜,“飛淵道友,既然有仙盟獎勵,那欠我們的一個承諾,應該還算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