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跌跌撞撞往回趕的幻兒沒想到,她不僅倒霉的被人打暈在地道里,還會遇到這莫名其妙的變天。
身體好像到了極限!
偏偏身上的厚衣服,全都一把火燒了,若不能在暴風雪來臨之前,找到盧悅他們,一定會被活活凍死的。
營地里的人,全都在忙著各種準備。
木頭房子,是抱福宗兩百修士,最急切的。
金旺財有樣學樣,他的力氣大,砍樹跟切菜差不多。
外面呵氣成冰的時候,盧悅他們的帳篷外面,已經被一層木頭屋包裹了。
她生平第一次見到沒有靈氣干擾,溫度也能下得這樣快的地界。
“下大雪了,回去吧!”
飛淵幫她把披風上的帽子戴好,“那個東西如果真死在狗咬狗上,也是該的。”
盧悅知道,師弟說的東西就是魔靈,她在心里嘆了口氣,“人死為大,別再那樣說她了。”
飛淵真不知道拿她怎么辦才好了,那個魔靈害了那么多人,還幾次差點置她于死地,她怎么就能因為人家這段時間的轉變,而心軟了呢?
可是待要說什么吧?
面對這雙宛如星子般的明眸,他又實在說不出來。
從頭到尾,他的師姐不管經歷過什么,一直都這樣保持了本心,沒變過。
飛淵悠悠嘆了口氣,“要是人家沒死,你再遇到的時候,是不是下不去手啊?”
木府中因為域外饞風,他們可以聯手,可是千古艱難唯一死,想讓那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魔靈,在過了心理的那一關后,再求自我解脫,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傻子嗎?”
盧悅似嗔似笑地瞪他一眼,“我只說人死為大,可沒說,她不該死。”
飛淵悶笑。
“盧悅,你是不是想死啊?你的腿傷好了沒?”
安巧兒從木屋伸出頭來,真是敗給他們兩個了,“我天天給你上藥,你以為容易呢?”
外面突然滴水成冰,萬一凍著了,那可慘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耐煩了。”盧悅笑著轉身回去。
安巧兒結結實實地給了她一個白眼。
“你們兩個都不能給我偷懶,趕快洗手給我干事,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做出我們每個人半個月干糧。”
萬一真有敵襲,在這木府,他們逃起來,也會從容很多。
安巧兒從邊境之戰的慘烈中,深深覺得,他們現在就在懸崖邊,前有狼后有虎,哪怕有破規符,也頂不住人家的前仆后繼。
“兄弟,快看,那是個人吧?”
負責巡邏的兩個抱福宗修士,看到遠遠的,僵著身體,艱難挪動往這邊來的魔靈,非常驚訝!
兩人手中的劍,慢慢拔出劍鞘。
自從知道這里有魔星盧悅的時候,大家在背地里,就一起商討過,除了木府本身的危險,他們將來還會遇到多少不可思議的事情。
“…是個女的,額上有傷。”
又過了好一會,幻兒終于走近了,兩個看清楚后,相視一眼一齊沖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雖然在木府,安巧兒只能算個柔弱女子,可是在外面,她是以俠義而名動天下的元嬰前輩,是有望進階化神的有數高手。
他們兩個,只是抱福宗名不見經傳的小弟子,卻被那樣一位大能,懇切相求,怎能不好好辦事?
“敢問是幻兒小姐嗎?”
“是…!我要見盧悅,我有要緊事。”
看到抱福宗弟子,幻兒忙抬出盧悅,只怕他們把她帶到假的魏昊跟前。
好在這些道門弟子,在某些方面,就是比魔門中人更有風度,人家二話沒說,用一件毛衣裳,披到她凍得發僵的身體上。
“謝謝!”
“安前輩讓我們一直注意著您,隨我來吧!”
不過一刻鐘,幻兒就出現在滿是熱氣的樹屋內。
“多謝!”安巧兒忙拿出二十幾張熱氣騰騰米餅感謝人家,“高樹,你們有沒有碰到其他人?”
“前輩放心,雪大,這個方向,只有我和紀瑜二人。”
盧悅拱手,“我們這個朋友,身份有些特殊,兩位…沒有見過她可好?”
高樹忙忙點頭。
魔星的事情,從來就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能管的。
幻兒連喝了兩杯的熱水,才讓身體暖和了那么一丁點。
“地下溶洞中的古蠻骨灰,是你們收了,還是被別人收了?”
盧悅幾個相視一眼,不答反問,“火是你放的?那位大人的后手,是分神,還是分身?”
幻兒沉默一會,知道沒本錢跟他們計較,吞下一塊米餅,長點力氣才回答:“火是我放的,那些骷髏,如果沒猜錯的話,全由那人的分神控制的傀儡。”
說到這里,她朝他們笑了一下,“可憐他當初大概怎么也沒想到,他會被人斬了一部分神魂,會因為神魂不全而出不來。所以…這是我們的機會。”
她對大王了解甚多,“當年,為了讓冥厄他們心甘情愿奉他為大哥,道魔開戰時,事事戰在前面,分身會分薄修為,他那么忙,打死都不會弄。
至于這里的分神,若我沒估算錯的話,也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分離好的。”
說到這里,幻兒萬般氣苦。
那個混蛋,大概是算準了她和獨枯決不會放任他不管!
若不然,把這里的分神收回去,總能再堅持一段時間。
“我跟了他兩千多年,有一種傀儡術,需要契機才能讓分神從沉睡中醒來,他應該就是用了那種術法。”
說到這里,幻兒的身體,有些控制不住地抖,“盧悅,我們的機會有可能很多,但更可能只有一次。”
盧悅:“…”
“這么多年,魔域各方和…和我,一直沒放棄營救他,所以,他的情況越來越好。”幻兒再次給自己灌下一杯水,鎮定情緒,“若是他發現,拿你沒辦法,萬一收回這邊的分神,本體…,也許可以蘇醒一段時間。
可是,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讓他醒過來。”
一旦醒了,憑那人的本事,幻兒相信,哪怕她以死證明,魔域有域外饞風,他是主腦,冥厄他們也不會相信她,甚至還會如前一般,團結在他的領導之下。
“…你知道他可能扮成了誰?”
盧悅聽著她的話,盡量忽略掉,那些對她有利的,問出自己想問的。
“抱福宗領隊魏昊!”
幻兒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拿了十二萬分的懇切,“我發現其中一具傀儡變成他之后,就去偷著放火了,后來…后來真正的魏昊大叫救火時,其實火已經被我倒了好些燈油,不可能救下,只是魏昊中了幻術,什么都不明白,自投火場了。”
“嘭!”
金旺財狠狠一拳捶下。
他跟魏昊合作得不錯,沒想到,千防萬防,他那邊卻先出了問題。
師尊說,魏昊那里,也有兩張破規符呢,萬一…
金旺財的額上冒汗。
盧悅和飛淵幾個,俱都不傻子,很快從師弟的面色中,推斷出,抱福宗的救命之物,在魏昊手上。
轉瞬間,四個人的神色,都不好了。
“溶洞燒得太厲害,等我們能適應里面的熱氣下去時,那些帶了玉色的骨灰,已經被人提前取走了。”
幻兒:“…”
雖然猜到了這一點,可是真正聽到的時候,她的心,還是如被人現場挖了一般,“你們…沒查嗎?是不是那人背著你們干的?”
盧悅搖頭,“阿金放了火,就一直拉著魏昊在外面喝酒聊天,他根本沒機會,而且我們一起下去的時候,看到那些玉色骨灰被人提前帶走,他面色非常不好看。”
是這樣嗎?
幻兒摸了摸后脖子,“我在阿金和假魏昊用火油放火時,從地道離開,可是就要轉出來時,卻被人從后狠狠擊了一下,然后暈了很長時間。”
盧悅幾個面面相覷。
“你們有沒有查抱福宗其他人?尤其是干巡查的,他們有沒有可能,貪…”
“他們也不可能。”
飛淵止住她,“巡查弟子,是發現骨灰被盜之后,才正式弄的。之前,我一直有關注那邊的人數,無人離開。”
不管是幻兒,還是盧悅幾個,再相視的時候,都知道這里真的來了外人。
他們大家忙了這么久,斗智斗勇的,結果被一個不知潛伏了多長時間的外人,摘了果子。
室內除了火爐上的咕嘟冒氣聲,六個人,全都沉默在那里。
“…你們還有厚衣裳嗎?”
半晌之后,幻兒壓下心里的那些傷痛,努力振作精神,“我的全在放火的時候燒了。”
只要不是那個人重新得到她家的妖丹丹粉,在別人手上,只要給她機會,也許還可以找回來一些。
盧悅和安巧兒,默默各塞五件厚薄不一的衣裳給她。
“假魏昊,你們打算怎么動手?”
說話說,幻兒狠狠塞下一塊米餅,“古蠻骷髏的傀儡,至少能發出結丹修士的一擊,所以,你們只有一次機會。”
只能動用破規符了嗎?
盧悅的指腹,輕撫木拐上的紋路,沉吟了好一會道:“此事亦早不亦遲,阿金,你再去請魏昊,請他過來,商量巡查之事。”
遲則生變啊!
面對那個把遠古修仙界是霍霍完了的大人,盧悅心頭,其實沒多少底。
魏昊死得太突然,他那邊的救命之物破規符,現在一定在他手上了,只是不知道,事起匆忙,他到底有沒有搜魂,若是沒搜魂,他們的機會還多些,若是…搜過魂了,就輪到他們有難了。
“那邊跟我們一樣,有兩張。”金旺財站起來,推開門時,外面已經在下鵝毛大的雪團子了。
“幻兒,你去馬房避一避。”
盧悅本來想說,去隔壁飛淵他們的房間的,可是到底不完全放心她。
幻兒沒底氣沒本錢去跟她計較這些事,從善如流地站起來,只不過起身時,拿了十幾個米餅。
“她只怕會偷著過來。”
安巧兒雖然看著她進到馬房,卻不認為,這個人能在面對滅族大仇人時,能那么冷靜。
盧悅閉上眼睛,“想要不冷靜地面對仇人,也需要本錢才行,她現在沒本錢,會…忍!”
就像她當初在磐龍寺遇到丁岐山一樣,明明仇人就在面前,她天天用眼睛殺他,卻從不敢真正面對的時候,朝人家亮爪子。
“拿著。”飛淵把他懷里的那張破規符拿了出來,“那個人不好對付,我們若是在沒打之前,就想著后路,定然不是人家的對手。”
一張破規符的時間太短,可是兩張二十息,憑盧悅的本事,哪怕他有化神修為,飛淵相信,她也一樣,可以把他斬殺于劍下。
盧悅看著這張符,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有兩次機會,時間上,也只在三到四息之間,超過這個時間數,就是我們敗的時候。”
室內再次沉默下來。
元嬰和化神的巨大鴻溝,出其不意可以,時間越長,越是不可能。
伊澤心中沉吟良久才抬頭道:“我認為不管是我們,還是魔靈幻兒,都把那個人,想得太厲害了。”
盧悅三人一齊看向他。
“他如果真有本事,就不會朝師妹你用‘夢’之幻境了。如果真有本事,昨晚只怕也不會那樣退走。”伊澤撫著手中的劍,“若所猜沒錯的話,他應該在忌憚阿金,修為…絕對不會超過結丹。”
是這樣嗎?
盧悅眉頭蹙在一處。
那樣自負的以大為名的大人物,若是實力夠了,會用陰謀手段嗎?
她不了解那人的性子,實在做不了判斷。她也不相信魔靈偶爾露出來的只言片語,人家既然一開始就在騙她,那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至少有六到八成是假的。
而且…
有時越是聰明的人,在某些方面越是執拗,那人用慣了計謀,算計完天下,也許魑魅魍魎的伎倆早就深植骨血里。
這種東西有毒得很,用慣了,哪怕有本事,一劍殺了,也會慢慢玩。
她是功德修士,又是光明法寶的主人,一來就宰了七個域外饞風,也許人家覺得一下子把她殺了,太便宜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