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藏界來人了。
歸藏界怎么在這時候來人了?
坊市中,眾人的眼睛,在丁岐山和歸藏來人身上轉。
不多不少,五十個人,而且,全是元嬰修士,這可…可是太好了。
剛有這個慶幸之喜,大家又把目光放到那個,用冰龍跟幽骨龍堅持了這么長時間的女修身上。
“嗷…!”
幽骨龍甩開冰龍的纏斗,巨尾狠甩過去,‘啪!’的一聲,空氣中好像刮過一股狂風巨流,冰龍身上的冰屑嘩啦不絕,好些落在坊市護罩上。
“你們…都不是我對手,把盧悅叫出來吧!”
丁岐山不理明石,只無比復雜地看著谷令則,“一個月,她不出來,你們…就從哪來,滾哪去。”
“去!”谷令則劍尖一點,靈力激發,原本歪斜的冰龍殘身迅速游動,所有落下的冰屑又重新回到它身上。
“嗷!”
壯大了好些的冰龍,悍不畏死的又沖向幽骨龍。
坊市外,雙龍咆哮著再次撕咬在一起。
“丁岐山!”
喊出這個名字時,谷令則也有莫名復雜,“想要讓我認輸,拿出你的真本事來。”腳步微抬間,她已幾步從護罩豁口,站到護罩外了,“也讓我們…彼此看看,分開的這些年,都長進了多少。”
分開的這些年,都長進了多少?
丁岐山心臟處有些抽痛,這話,好生耳熟啊!
他們的師父是好友,他和她,在很多很多年前,也是好友,見面切磋,幾乎成了常態。
他以為,他們會一直在一起,只要她變成他的人,就一定會全力助他,一個元嬰中期修士的全部修為,又怎會弱于魔池?
若不是盧悅,若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阻在自已和谷令則之間,怎么會…?
“叮!”
對面人雙目中蘊染的一片紅,讓谷令則心頭大懔之下,放棄冰龍那邊,直把劍尖指向他。
丁岐山從往昔中回過神來,深深看她一眼,“想打架?給你一天時間,修復傳送的疲累,明天…,我們到元嬰戰場上玩!”
生死決戰,變成我們到元嬰戰場上玩?
所有認識到此人狠戾的修士,都想到,曾經的傳言。
這姓丁的,與魔星盧悅的親姐,青梅竹馬般長大,若不是她在中間拼命反對,只怕…!
幽骨龍收到主人的撤退命令,深怒甩不開纏在身上已經成為冰坨的冰龍,氣恨恨地大吼一聲,拖著再也沒法瀟灑的身姿,一邊各種抖,一邊四爪扒動,退走的一路,冰屑冰塊掉落一路。
谷令則一直在護罩外,沉默著看丁岐山和幽骨龍退走!她才筑基,就研究的冰龍咆哮,絕不止這點本事,只是,幽泉…
丁岐山見到她,心緒可能起伏得太多,定然也沒把幽泉的真正實力,在她面前暴出來,可哪怕這樣,也遠超了她的想象。
妹妹也許收集到不少光之靈氣,但真對上這個,已經把魔氣轉成龍身的幽泉,勝負——實在難料!
她收劍時,把眼睛瞟向那邊抬著大鼓的魔修隊伍。
“滾!”
輕喝的聲音,實在不大,可該聽到的人,都聽到了。
他們才剛遲疑一瞬,就覺周身氣溫急速下降,才要以靈力相抗的時候,最中間的那面大鼓,已然‘咔’的一聲結成冰坨,在徐徐山風中,碎成無數塊。
這…這鼓是上品法器啊!
“快跑!”
反應過來的一個魔修,大叫一聲后,再也顧不得什么同伴,狂飚逃命。
鼓能碎,人…一旦被那樣凍成冰坨,當然也能碎。
反正他們已經把話帶到,而且丁大人自己都在這女修面前退走了,再呆下去,萬一…
魔星很恐怖,魔星的姐姐,只怕也恐怖得緊。
坊市里的眾修,都沒想到,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一群家伙,居然連抬鼓的架子,都不要了,就那么撒丫子跑路…
“諸位道友好久不見!”秦亦爾迎上他們,“歡迎各位,在我們最難的時候到來!”
最難的時候嗎?
歸藏界一眾,把目光從護罩外面收回。
“丁岐山在這里多久了。”明石代大家問出來,“他是要逼盧悅出來嗎?”
“帶今天…正好八天。”秦亦爾嘆口氣,“也正如各位道友所理解的那樣,他應該就是想趁著盧悅的光之環,還沒什么進展的時候,把她逼出來。”
從護罩下來的谷令則微垂雙目,妹妹有閑心,做那么多點心給大家,光之靈氣的收集,只怕不像外人想得那般艱難。
“谷道友,聯盟那里,印有幽骨龍戰力的某些影像,你…去看看吧!”
雖然丁岐山可能與當初的她有些情份,但是現在,大家一魔一道,中間又夾著盧悅這個永可調和的存在,真打起來,雙方定然都不可能留手。
“一起吧!”
楚家奇獨目看了谷令則一眼,抬腳朝這個坊市的最大建筑群去。
五十人,沉默著一起。
丁岐山曾是他們歸藏界修士,投入魔門,無論如何,他們都有一份責任。
“…你們說,這些人看了幽骨龍真正的戰力后,會如何?”
陶淘雖然驚艷于谷令則的出手,可她不認為,真打起來的時候,她能全身而退。
無論是身隕還是受傷…
于盧悅,只怕都不能接受。
上官素沒回答她,只拿著梅花三錢,不停地在手中摩挲。
歸藏界修士,來得太是時候,又太不是時候了。
不獨于谷令則一個,這些人與盧悅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任何一人隕在丁岐山手里,將來她對上他的時候,只怕都要失一份冷靜。
丁岐山出山,歸藏界來人,正在回錦鯉島路上的盧悅和飛淵俱不知道。
“怎么啦?舍不得回去了?那可不行,泡泡還在等我們幫它長肚子呢。”
飛淵萬分感激泡泡,若是沒它在,他想把師姐,重新帶回去,都不知道要下多少力氣。
“胡說什么呢?”
盧悅望著外面飛退的白云,“我就是可惜,去飛靈宗,沒見到師父和鳳瑾,這一家三口也真是的,怎么能一起閉關呢。”
飛淵嘴角翹翹,“我倒覺得,鳳瑾師娘太英明神武了。”
盧悅瞪他。
“你想想,師父那個樣子,不把他壓著閉關,他能不在外面晃晃?一晃,肯定有人盯著他,與其她除了要擔心你,還要再擔心師父,不如壓著他一起閉關的好。”
盧悅有些泄氣,理智上,她理解鳳瑾,可是情感上,卻真的好遺憾!
她好不容易出去一次,想見見小師弟,結果居然沒見著。待她從無淵海再出去,也不知又要多少年了。
到時,再見的小師弟,也許都是結丹元嬰修士了。
那樣大的人…
與她最開始的期許,一點也不一樣。
“…唉!”盧悅嘆口氣,“我給師父的東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早點收到。”
須磨師父是元后修士,若是能早用她送的萬年靈草還有雷霆果實,也許要不了多少年,就能沖到化神。
畫扇師尊雖然也是化神,可與師父還是不一樣。
只有師父成為化神修士,她的底氣,才會真正的大增。
“一定的。”
飛淵朝限入患得患失境地的盧悅笑,“你忘了,你與鳳瑾師娘也是朋友呢。”
那個人,接受師父之前,先接受的是師姐。
她可以把外界的壞消息,瞞著師父,但,她自己一直有關注。
小師弟還小,也不可能老閉關老閉關,所以,一年里,至少會有三個月時間,聯系外面。
盧悅明白他話外的意思,嘟囔一句,“我的朋友多著了。”
難得有一個,她愿意現身見面的人,卻沒見著。
“好了好了,你不就是想見師父和師娘嗎?”
飛淵看不得她苦惱,“我暗里打聽過,每年春日,師娘都會帶小師弟出空池玩幾天。大不了明年,我們再去。”
真的假的?
盧悅驚喜,“你…你什么時候打聽的?”
他們明明一直在一起的。
飛淵摸摸下巴,有些小無奈,“剛到飛靈坊市的時候,我就被人發現了。”
盧悅驚訝,她怎么一點也不知道呢?
“你看到他們坊市四門的鎮門神獸像了嗎?”
盧悅面容嚴肅起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座石像,她當然有見到,只是,怎么可能?
“它們…它們不是石像嗎?”
“是石像,卻又不是石像。”飛淵嚴肅,“我剛在傳送陣那里露頭,就發現,四道若有若無的神識掃瞄!他們先是看了你,再是看我,發現我不是人后,還有些小驚訝!”
盧悅呆滯!
她怎么沒有一點感覺。
“我是朝他們打聽的。”飛淵嘆口氣,“他們…他們的存在,應該有很多很多年了。”
長得都生出了一些靈智,長到他們把自己也當成了飛靈宗的一份子,關注所有往來之修士。
“他們…怎么…怎么會關注師娘的?”
盧悅這話問得有些艱難,害怕是她想的那樣。
被那樣的存在關注,定然是有什么事。
“據他們說,很多很多年前,是空池的一位前輩,把他們帶回飛靈坊市,之所以能那么快有靈,是因為那位前輩,以自身功德相助。”
功德?
盧悅瞬間坐直身體。
“他們當年答應那位前輩,守護飛靈宗。”
說到這里,飛淵的聲音,有些低沉,“師父入贅空池后,聽說飛靈坊市也有段時間的不安寧,他們…他們就受流風前輩的囑托,注意著了。”
“你當時…怎么不告訴我?”
盧悅很難過,師父入贅,在常人眼中,本就低人一等。若因為她,讓魔門修士,對那邊也打了主意的話,只怕師父的日子,在飛靈宗非常不好過。
怪不得,他們要常常閉關。
“你想多了,師父很厲害的。”
飛淵隱在袖中的手,輕輕攥在一起,“他早是元后,再加上我們這次送去的東西,進階化神,應該也指日可待。
飛靈宗的前輩,因為你當初懸賞的空池令牌,再加上鳳瑾師娘,再怎么也不會給他眼色看。…要我說,他們才是撿了最大的便宜!師父一旦進階,飛靈宗的實力,定然還會再上一個臺階。”
雖然師弟很會安慰人,可盧悅知道,師父和師娘,在飛靈宗,定然為她所累了。
她做錯了嗎?
應該做錯了吧?
歸藏界為她所累;逍遙門為她所累;天地門在某些方面,也為她所累,現在師父…
飛淵握住她的手,“所有一切都會過去的。”
師父會強大,大師兄二師兄會再進階,他…也會越來越厲害,總有一日,能護住她。
“你們…怪過我嗎?”
盧悅抬頭時,問出了一個從來不敢問的問題。
怪嗎?
飛淵在心中苦笑,他怪過。
他怪她不珍惜自己,怪世人在利用完了她后,不管她了。
怪他自己,長得太慢,實力太弱…
“你有錯嗎?你覺得你有錯嗎?墮魔海不是你要進的,光復城池這種事,你一個人,也做不來。”
是道門所有人,從上到下,一起在推著這件事。
盧悅低頭。
“師姐,道魔已經在邊境開戰了,他們會一直打一直打,打到一方承任失敗為止。”
飛淵覺得,相比于曾經言而無信的道門,魔門那邊更容易擰成一股繩,“那些魔主們,不管費多大的代價,也不會認輸的。”
盧悅慢慢抬頭。
能讓那么多化神魔修,潛進道門地盤堵她,確實不太可能認輸。
“魔主們,不會在意人修死多少,哪怕他們轄下的魔修,全死完了,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飛淵嘆口氣,“可是道門呢?仙界離這里太遠,各自為政下,哪怕現階段,在邊境有贏,在我看來,也長久不了。”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別人的事,現在已經不干我們的事了。”飛淵看著她,“他們打生也好,打死也罷,也與我們無關。”
除了看師父師娘,除了逍遙門,其他的所有事情,他都不想盧悅再繳進去。
“我們回無淵海,一邊幫泡泡,一邊修煉,修到我們出去時,沒人再敢動我們為止…好不好?”
好不好?
盧悅正要點頭,突然感覺身上的靈力躁動的厲害。
“怎么啦?”
“沒…”盧悅兩手結印,按向自己的眉心,半晌后,很有些遲疑不定,“應該是谷令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