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劫云來得快,可因為應劫之人犯慫,去得也快。
藍展看看被水雷震暈過去的小兄弟,還有那個潛到水底,隱去所有氣息,不敢化形的侄兒,滿心憤怒!
他等了多少年,才等到這群人族修士?
此時若還是讓人家逃了,又不知要等多少個千年…
父兄之仇,不共戴天!
“…到手的點心,都能人家逃了去。”藍展咆哮,兩撇胡子翹起老高,“我跟你們演示過多少遍了?一群沒用的東西。”
被罵的十幾只藍水蛟,其實很有些不服氣的。
它們是藍水湖的霸主不假,可人族修士,從來都是得天獨厚,當年能把父兄幾個抓走,焉能不會故計重施?
別的不說,只說剛剛那水雷,好些個蛟抖了抖,那多厲害啊!
若不是人家顧著趕路,也許…可能…大家已經有人步當初父兄的老路了。
“大…大兄,那些修士不好惹,我們…”
“放屁!”藍展大怒,他怎么就有這群沒一點骨氣的兄弟?
可憐這些年,他即當兄,又當父的,把大家拉扯大,明明天天跟他們灌輸報仇一事,怎么還能這么慫呢?
“我們是龍,龍是什么?你們知道嗎?”
藍展鼓眼,“若不是我們被困在這藍水湖,這要是在外面,就是能代天行雨的神獸,神獸你們懂不懂?”
幾只縮著腦袋的藍水蛟,心下其實在撇嘴。
它們是龍嗎?
它們是蛟好吧?
雖然有一點龍的血脈,離龍很近了,可…可大兄這樣往自家臉上貼金,也貼得太過了些。
那一輩輩的血脈,早就稀薄得不像樣子了。
它們真的只能叫蛟了。
蛟化龍,再化…也不會被真龍待見。與真龍的距離也是終生不能踏入的。
它們在這藍水湖,明明能快活過好日子,大兄非要跟這群人族修士抗,非要捸著早死的父兄說話,有用嗎?
還沒開打,它們就差點有兄弟掛了,這要是真打起來…
好些蛟,想到那一個個全由道法炸出來的水雷,就覺得身上的鱗片好痛好痛。
這幸好是它們皮躁肉厚,若不然,就是不死,也得掉半條命呀!
那些人要路過,就路過好了,借他們走一下藍水湖會死嗎?
當年的父兄不借,才…
“…好好好!”
看著一個個縮著腦袋,對他一直以來耳提面命的話,不以為然的兄弟子侄們,藍展氣得渾身發抖,“你們的命都是命,父兄他們的命,就都不是命是吧?你們不去報仇,我自己去。少了你們,老子更自在。”
丟下這句話,他再不看這群慫包,全力往浮風船逃跑的方向飚去!
追啊追啊追…
藍展發現,少了那群累贅,少了那種,老擔心把兄弟們帶到死路的心理負擔,他還更輕松些。
八階巔峰的蛟龍,在自己的地盤,真以命相搏的時候,還是非常恐怖的。
浮風船因為水面的不平靜,再次無法保持平穩。
雖然葉媚一再不惜神識和靈力的提速,盧悅還是能感覺到,后面那只大蛟,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藍水湖因為藍展的憤怒,而翻滾起來,其浪頭,有好幾次,好像都要把浮風船掀翻的樣子。
叫聲炸在耳朵,讓盧悅煩不勝煩。
她真的給了機會,那些水雷,沒有集中到一起,若不然…
動物有趨避利害的本能,這些藍水蛟,有點腦子的,不應該老實退卻嗎?
就算不老實,也應該想想接下來,再遇到水雷,怎么應對吧?
怎么能馬上追來?
盧悅怒得很,她原來的打算,就是打它們一個措手不及,然后抓著時間差,在它們重整旗鼓的時候,離開這藍水湖。
真是沒完沒了。
盧悅一腳踹開總控的門,縮地成寸,幾步站到甲板前面,“滾!”
暴喝的聲音,亦帶了無限殺氣,滾滾朝越追越近的藍展碾去。
“…是你?剛剛是你御使的水雷?”
藍展避開那股氣流的中心地帶,從旁稍稍感應了盧悅的靈力氣息,氣得胡子翹起,“在我的藍水湖,想叫我滾,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就是她,讓他的眾兄弟子侄,一齊當了慫包,現在還敢叫他滾?別做夢了。
“叮!”
好像古樸樣子的閃瞎人眼劍,浮在盧悅身前,“什么你的藍水湖?我呸!不過是因為此處禁制理重,沒有其他生靈來此,以至山中無虎,讓你這個猴子稱了霸王。”
“你…!”
藍展大怒,藍水湖的波濤翻涌得更厲害了,“早就聽說人族都有一張利口,你個小輩,也敢在某面前大言不慚,有本事,別逃!某今天要是不把你的嘴巴割下來下酒,某便不叫藍展!”
“你叫什么,管我屁事!”
盧悅的火氣,已經全被激了出來,“師姐停船,這只傻蛟,既然不想活,我就成全他。”
八階巔峰的藍水蛟,被師妹叫成了傻蛟?
不要說,差點氣暈了的藍展,就是葉思彧幾個,也是一幅不可思議樣。
葉媚心跳得厲害,這才是魔星師妹,真正的樣子吧?
她好想近距離看偶像,怎么辦?
想了有兩息,浮風船真的停了下來。
“…你…你想以多欺負人少?”
船真的停了下來,甲板上的女修,那滿身煞氣的樣子,也不再飄飄忽忽,藍展感覺到壓力的同時,又覺人家人多勢眾,而自己…身后空空啊!
他好想吐口血啊!
父兄亡了后,是他擔起大家長的責任,帶小兄弟們長大,帶子侄們嬉戲。
可是現在,他都來拼命了啊,那些王八蛋,卻都不管他了?
“你也配?”
盧悅看他有些慌亂的樣子,也不知是氣好,還是氣好,“你們不是剛剛還有一窩嗎?傻蛟,你給我長點腦子吧,它們都能識實務者為俊杰,你非要給我送材料是吧?”
又是傻蛟?還…還送材料?
藍展的兩撇小胡子再次翹了起來,“有本事,你與我單打獨斗!我…我們以真本事見真章!”
整個藍水湖都是他的,在這里的所有生靈,都得奉他為老大,他才是這里的主宰。
一個小小的人族,憑什么敢這樣說他?
新仇加上舊恨,他也顧不得其他,先決定跟這女修干一架再說。
贏了,他們全留下來。
輸了…
輸了,大不了他像上次那樣,沉湖逃好了。
反正這些修士,到這里來,沒那么多時間追他。
當年,父兄們要是肯聽自己的,也馬上逃,怎么也不會…
藍展仔細打量盧悅還有全船修士的氣息。
不打量還好,這一打量,他的腰背挺得更直了些。
這些人,哪能跟當初那些人比?
只有一個老頭的氣息,與自己相近,其他的,哼哼,根本擋不住他的一尾巴。
“叮…!”
閃瞎人眼劍,無風而鳴,悠長的劍聲把藍水湖的浪滔聲,都壓了下去,盧悅的手指,輕輕劃過劍身,朝藍展打量,“以真本事見直章?你輸了怎么辦?”
一群藍水蛟,只有這只傻蛟的實力最強,大概也是老大。
老大當久了,自視自然就會有些高,高…不可怕,打下去就好。
在盧悅看來,藍水蛟真的是山中無大王,猴子稱了霸王,若是在外面,早就被肖想它們材料的修士,全滅得干干凈凈了。
只是…
打下了這頭,后面的,應該還有,一路上,更不會太平。
“哼!老子怎么會輸?”
藍展怒,雖然這女修的劍,給他一種壓迫感,可身為男人,再怎么慫,也不能真露出來。
“你的意思就是我會輸嘍?”盧悅似笑非笑,“我們打個賭如何?我輸了,由著你處置,你輸了…”
“怎樣?”
藍展雖然打定主意輸了就逃,可…若是不用逃呢?
“浮世島,你挺熟的吧?”
盧悅笑笑,“我們要到雷獄去,你非不死心,一再耽誤我們時間,若是你輸了,你就老老實實,跟我們一起,去通知這一路的小妖,給我們讓路。”
去他娘的,藍展的胡子翹了翹,當他真是傻蛟?
“別跟我玩花招。”盧悅的笑意里,帶了好些殺意,“你若是敢逃,我就敢拼了不去雷獄,把這藍水湖,從頭到尾的掀一遍,絕了你藍水蛟的子子孫孫。”
陳當往南宮強身后,縮了一縮。
二殿的這位師妹,實在好恐怖啊!
“你…你…好大的口氣!”
藍展感覺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他的喉嚨上下咕嚕了一下,“想要我聽命于你,拿出真本事來。”
論修為,明明是他的高,明明那個老頭,離這女修還有七八步遠,按理來說,是幫不上她的,那…他的壓力到底從何而來?
藍展心思幾轉,他是龍,龍是神獸啊,在這個小小的人族女修面前犯慫,真是太丟份了。
“那你就看好了。”
盧悅打量他和周邊的水域,“不行,你往旁邊讓讓,若不然,一劍把你劈成了兩半,我還要找其他的傻蛟,也太耽誤時間了。”
藍展雖然想牢牢地把腳釘在原處,可…可那把劍,那把劍好像在興奮,他身體本能的反應,比心里的糾結要快,等到想反悔時,已然往左邊挪了三十多步。
浮風船上,本來擔心的一眾人等,看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時,個個張開了嘴巴。這個一直追殺,一直叫囂,顯得非常厲害的化形大蛟,到底要鬧哪樣啊?
葉媚努力控制自己,千萬不能笑出來,若不然,打亂魔星師妹的計劃,她肯定要打人的。
“這一劍,名斷水。”盧悅輕輕握住劍柄,“你們看清楚了,我只教一遍。”
教劍?
藍展懵住!
藍水宮有記載,據說真正的大劍師,都非常厲害。
莫不是他倒霉,真的碰到這種能越階而戰的大劍師?
如果那樣…
他的喉嚨再次上下咕嚕了一下,她剛剛說的話,不是真的吧?
他真要給他們當說客,讓朋友們讓道?
雖然腳還站在藍水湖里,雖然他生來是御水的神獸,可此時,嘴巴里,真是說不出的干!
甲板上,包括南宮強在內,所有人,都顧不得其他,雙目灼灼地盯著盧悅。
石原最后兩道要人命的禁制,就是被她數劍劈開的。
現在,她愿意教大家,有見過,哪能放過啊?
“五行金氣,始于混沌,藏于天地!”
隨著話音,所有人都能看到,這藍水湖的靈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全往劍身聚去。
“劍是心,心是劍,心有多大,劍——便有多大!”
說話間,盧悅的劍,已然無聲劈下,“叮…!”
因為藍展的慫,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藍水湖,突然之間,整個地動了一下。
從水底偷著追來的眾蛟,差點都嚇尿了。
那種突然之間,看到一柄長劍,斷開自家水域是怎么回事?
什么時候,這樣大了?
“轟…隆!”
盧悅收劍的時候,她所立的前方,水域翻開來,藍水湖的湖底,明明白白地現于眾人眼前。
雖然寬只有一米,可…可真的延伸到好遠好遠了呀!
藍展腦袋一暈間,差點從水面掉下去。
而且,他也好想掉下去。可是…真的不敢!
“你的兄弟們來了。”盧悅回劍的時候,雖然兩手筋脈都抽得厲害,卻還是昂著頭,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認輸嗎?”
兄弟們來了?
認輸?還是不認輸?
藍展的兩撇小胡子,耷拉下來。
他敢不認輸嗎?
若不認輸,兄弟們,還有他,都得變成人家手上的材料吧?
大劍師,這人絕對是大劍師!
“認…認輸!我認輸!”
這樣的人,不是他,也不是那些個朋友,能打得過的。
盧悅輕輕點了下頭,“剛剛,我劈的劍,換了方向,你看到沒有?”
藍展這一會非常老實,他看到了,他也感應到藏在水里的眾兄弟子侄了。
若說不感激,那是假的。這人隨便狠一點,按原先方位劈下,他家至少有三個人,得翻著肚子漂上來。
真是好險好險啊!
“…把你們進階八階的皮,給我弄七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