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還真是懶得理一群無聊之人。
她關心自家后輩有錯?
“你們若是眼氣不過,也可以去找磐龍寺相熟大師,別的不行,把弟子塞進去,當掃地僧,人家一定樂意。”
咦!對啊,掃地僧,那兩個進去是當掃地僧的。
兩家真有什么事,如何會讓楚家奇也跟著當掃地僧的?
幾個老家伙,訕訕而笑。
后半個月的時間,因為楚家奇的加入,盧悅過得甚為開心。
之所以在擦各處菩薩的時候,念動經文,她實實是想為這輩子,可能因為丁岐山,而枉死在她手上的人,求個去處…。
說來可笑,她修得是道,求得卻是佛。此不為其他,關鍵在于,道家修本心,佛家求來世。
除了谷令則,她會讓那些攔在丁岐山身前的人——轉世。
仔細擦試面前的笑面彌陀,盧悅也靜靜地笑。
“大師,時雨有禮。”
高臺上的時雨看到一個老僧往外三殿來,忙下來迎住。
“阿彌陀佛!真人是看護門下弟子?”
時雨面上一紅,她把楚家奇和盧悅扔到人家磐龍寺來,卻又對磐龍寺一百二十個不放心,確實太過。
“…大師,明日一早,便是一月之期…”
“不必!”
時雨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帚木大師給止住了,“時雨真人,你回去告訴棄疾道兄,小女娃娃,我磐龍寺。幫他接下了。”
時雨頭上冒汗,“大師這是何意?”
“天意!她與我佛有緣!”
“這不可能…”
時雨顧不得形象,大叫出聲,把在殿內打掃的楚家奇和盧悅都驚了出來。
“盧悅是我須磨師弟的關門弟子。”時雨看到小丫頭僧衣僧帽的樣,說不出的后悔。
“…你與佛有緣!”
帚木不管時雨,靜靜看了盧悅一會,“我磐龍寺后山有一清蓮庵。你到那去修行如何?”
盧悅驚愕。她不要當尼姑。
“師伯,我,我。我們回家吧,我不喜歡寺院。”
時雨忙把她護到身后,“帚木大師,我敬你是前輩高人。可你也不能這般不講理。我逍遙自建宗以來,你何曾看過。有轉讓弟子的。”
“盧悅,你與佛有緣…”
“沒緣,大師,您肯定是弄錯了。”
她要殺這世。什么都不知道的丁岐山。甚至為此,在佛前講愿,不惜殺盡所有護在丁岐山身前的人。像她這樣的未來魔頭,怎么可能與佛有緣。
“看到里面的菩薩了嗎?你日日精心擦試。一點灰塵不停,是他們告訴我,你與我佛有緣。”
“大師,凡是磐龍寺的人,沒一個不會對菩薩不敬吧?我只是做事認真而已。”
盧悅覺得,若是早知道,有這一無妄之災,打死她也不弄那么干凈了。
“可是他們誰也不會在擦拭的時候,在菩薩的耳邊念經。”
帚木對著她笑,“青蓮庵有我磐龍從未面世的三大士,你到那里,只會更好。”
“那是磐龍寺沒人跟她說話,”時雨大怒,她干的事,終于砸到腳了嗎?“她晚上再不跟泥像說說話,不得憋死。”
“那楚家奇來了以后呢?”帚木還是微笑盯著盧悅。
盧悅嚇得往后退了一步,楚家奇來了以后,她念經根本沒出過聲。
“你一直在心里念,我說得沒錯吧?”
時雨頭有些暈,若是世上有后悔藥,她早買了。
“佛…聽見了!現在你還覺得你與佛無緣嗎?”
因為那長長的佛字,盧悅眼前一黑,頭真得暈了一下,回頭看她打掃了一個月的大殿,那些或慈或善或怒或愁的祖宗們,再看看這個對她志在必得的老和尚,心里無端升起一股戾氣。
若她真有佛有緣,那上輩子,那些佛,為什么把她扔了。
如果她與佛有緣,那上上輩子,她應該做過很多好事,若那樣,佛還讓自己多了一個手指頭,那佛又是什么?
“大師聽到我念經了,那您知道我為什么念經嗎?”
盧悅知道靠不上時雨這個面對帚木,就亂了心神的師伯,上前一步,“我是給我自己念 “念大悲咒,是請各路佛陀,以無上菩提心,讓我得善生,不惡死。六字大明咒,是想請諸菩薩慈悲,讓我逢兇化吉,遇難成祥。往生咒,同樣是給我自己念的,是求各路佛陀菩薩,讓我將來死的時候,可得往生。”
“前輩可知道,我為何要這般?”盧悅語速飛快,“因為我是個孽女,此生只怕是不得善終的。”
“我知道身世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我養母逃開那個吃人的國師府。十一歲煉氣二層,為殺煉魂宗的一個邪修,處心積慮四天。在別人的祈愿海燈里,加了無數安神草液。我把弩箭射到那人頭上的時候,他不肯死,把弩從頭上拔下來,流了很多東西,還死死盯著我,我跟他說,土地爺來收他了,他才咽下最后一口氣。”
“那時候我沒怕,還想用腳去試試那人的腦漿。國師府找來的人,一言不合,我就又殺了一個。…早在那之前,我就知道,老天不能給我機會。我一恨親母襁褓中棄、二恨親父,畜牲不如、三恨家族冷眼旁觀。…他們是我的骨肉親人,我卻在想著,他們不要犯到我手上,否則定要一個個全宰了。”
帚木大師倒是一直沒動,聽她在那大放厥詞。
“…我提前求求菩薩有錯?我想求他們,讓我來世,不要有那樣一對父母,哪怕淪為畜道。貓生的貓疼;狗生的狗舔;老鼠生的尖嘴疼。…有錯?”
“阿彌陀佛!孽海茫茫,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帚木宣聲佛號,“你還未有行動,就先祈求,可見心思善念,更要入我佛門。”
“大師真是說笑了,”盧悅都要被他氣暈了,手指坊市方向。“魔門四宗。那么多魔頭,哪一個手上沒有無辜性命,莫不是他們哪天一念起。放下一切,遁入空門,也能立地成佛?”
“不錯!”
“若是如此,那曾經無辜死在他們手上的人呢?若佛是這般——。那我以后,再不念經。”
“你與我佛有緣。”
盧悅暴躁。不過時雨已經反應過來了,掃葉劍出,“大師,開玩笑也有個限度。盧悅是我逍遙弟子,你怎么能用早秋實話引?”
“阿彌陀佛!”帚木大師嘆口氣,“逍遙門正值多事之秋。時雨,你剛剛也聽到她說什么了。你確定,殘劍峰不會因為她,而變數疊生?”
時雨一震,西南諸星暗淡,像帚木大師這樣已摸到天道之邊的人,又如何會無感?
“此是我逍遙之事,與大師無關。”
“五十多年前,棄疾曾來尋我,那時,我與他合算的命數里,可沒她。”
老和尚微笑,“盧悅,我只問你,是何人幫你改的早夭之命?”
變數太多,磐龍寺的將來,將會脫離他的預期。
盧悅被氣得渾身發抖,怪不得她會眼前發黑,怪不得,她差點管不住自己嘴巴,原來是對她用了法?還有什么早夭之命,憑什么?
就憑這位大師是人族之巔嗎?
“天意時時變幻,大師您誤了吧?”時雨再次把盧悅護在身后,“當年,你還曾與我師兄棄疾說,須磨的二三徒好找的很,結果呢?”
“還有我伊水師妹,你說她會與須磨白頭結老,結果呢?”
時雨越說越怒,棄疾師兄糊涂了,事事來求這個老禿驢,結果他沒一樣算得對 “我等修士,逆天改命,你憑什么說,我家盧悅是早夭之像?”
宗內已經有一大堆早夭之像的弟子,盧悅是變數,若也是早夭,那逍遙門怎么辦?
此時時雨已經忘了她與帚木的距大的差距,“大師,你幾次天算不準,是不是把訛我逍遙的東西,還給我。”
帚木一愣,仔細打量時雨,再看楚家奇和盧悅,突然大笑。
“…你讓棄疾來,我就還他。”
看著這么莫名其妙,走掉的帚木大師,時雨‘呸!’了一聲,“不掃了,我們走,現在就走。”
把盧悅的和楚家奇頭上身上的僧帽僧衣,全給扔地上,親自幫木呆呆的盧悅換法衣。
“佛家也沒幾個好東西,帚木今天就是來詐你的。”
“…師伯,您以后,不要跟別人亂打賭了!師兄,以后不準你跟別人打賭!”
楚家奇鄭重點頭,他雖只是煉氣小修士,可帚木要化盧悅出家,在時雨師伯還沒拿劍的時候,他的弦月劍,就被他拿在手上了。
“師伯,就算您以后再賭,也不能拿我們殘劍峰的人作賭了。”
時雨被這兩個幸伙這般叮囑,卻是氣怒不得,“我道家,有福壽、慧命、還源三經,也不比佛家經文差。盧悅你給我記住了,你是道門弟子,下次要讓我再聽到,你念什么佛經,我就把你的嘴打爛了。”
這能怪她嗎?盧悅捂著自己的嘴巴,只覺這些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們,個個不可理喻。
“師妹,你不懂福壽、慧命、還源三經吧?回去我就教你。”
楚家奇冰著臉,“此三經我也常念,待我能打得過楚家老祖時,我也不會放過當年害我之人。”
盧悅一直忙著修煉,確實沒學過此三經,忙點點頭。
時雨拿這對小兒女沒辦法,覺得她真不是管這兩人的料,急急把他們拎走。
須磨的三個徒弟,境況都差不多,只能是時也命也了。
盧悅回到自己的房間,再也強撐不下去,直接攤倒在床上。
早夭之命,難不成自己命相真的不好?所以上輩子,要那般受苦?
還有帚木與時雨師伯打得某些機鋒,莫不是天演數真的那般厲害?
盧悅使勁錘自己的額頭,那里好疼,自己當時為什么會破了帚木的所謂早秋實話引?
還有那次逍遙大選時,須磨師父好像也對自己用了迷音之術,那時好像對自己也沒用…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輩子逍遙半封山門,是因為棄疾師伯算到什么了嗎?
盧悅的頭,越來越疼,她發現,上輩子,她真是只是圍著丁岐山一個人轉。
而他一旦把鬼面幡扔到儲物戒指里,她對外界,根本什么都一抹黑。
想到這,她還真只能嘆氣了。
須磨師父閉關,她沒倚仗,時雨師伯雖然也算愛護,可這次的事,就是她搞出來的。
磐龍大會就要結束了,自己跟著這一趟,真的算是白來了。
師雨師伯可能不會再在德化城停留,自己想去撈那什么環,恐怕也不行。
算來算去,盧悅已經不敢再奢想,去偷著滅丁岐山了,只求早點回逍遙門,她好回復正常修煉。
修為太差了呀…
今天這事好懸,萬一帚木的那什么實話引,跟寄生大師能觀察到人說得真假話的話,她可真慘了。
對…,聽說像這類迷人心智的咒法,那些大能,一般都會視要下咒之人的神識強度。
就像他們輕易不能朝凡人搜魂一般,心神不強的,一旦被強搜,魂魄減弱,可能就是傻子了。
她只是煉氣期,或許,帚木不敢把她給隨意弄廢了,根本就沒用最強的實話引。
細想后來,時雨的維護,盧悅慶幸,自己是逍遙門的弟子,要不然,人家哪用得著這么麻煩,只怕早就來搜魂了。
狠狠吁出一口氣,盧悅算是對這個帚木大師恨上了。
上輩子,她沒在丁岐山那里聽到過他,再加上時雨都恨不得喊他前輩的樣,想來也沒幾年好活。
“祝你早日得上西天…!!”
回到磐龍寺內門的帚木,出現在做早課的寄生大師面前。
“那天在德化城,你對逍遙的楚家奇感觀如何?”
寄生睜開一直低垂的雙目,“與他的劍一般,有一往無前之勢!資質上優,性格堅毅,為不可多得之才!”
“那盧悅呢?”
“小丫頭,古靈精怪,心地純善,卻又不是個能認虧的。逍遙諸人,對她應該很滿意。師兄——,與秦天楚家奇才比,她應該才是將來接手殘劍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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