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兩輩子,除了娘,盧悅從來沒碰到過像方有富這么有耐心教她的人。
葫蘆白天在天上往西南方向飛,晚上,三人遇到有人的地方,就借宿一宿。遇不到,荒郊野嶺也能湊和。
方有富現在就方二娘這么一個血脈后人,當然也不會委屈她。殺苗五所得的儲物袋里,裝得都是她們母女倆的生活用品。
如此飛飛停停,一連三個多月。
盧悅卻是越走,越覺得靈氣充沛起來。一天的修行,哪怕不吃靈獸肉,也比她在灑水國時,好上一兩倍。
“丫頭,張嘴。”
盧悅下意識地張開嘴,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被方有富塞到她口里,“現在再重新運行周天。”
一股津液剛剛入腹,丹田那里就轟得一下,靈氣漲得整個身體都隱隱生疼。
這是聚氣丹的功效,上輩子,她聽便宜爹爹說過,可惜哪怕到死,她也沒吃過這東西。
“讓你行功,亂想什么?”
方有富一聲暴喝,讓盧悅醒過神來。
一遍遍地運行功法,把靈氣導進各處筋脈,再重新回流丹田。
每一次的運行,丹田和筋脈都有那么點拓寬的意味。盧悅一時沉浸在里面,忘了所有。
煉氣三層如方有富所料,不到兩個時辰,完美進階。
“盧悅多謝祖爺爺。”
從沒吃過丹藥的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丹藥這么厲害。
怪不得上輩子在國師府里,那些兄弟姐妹,一個個的拼命壓榨她。
做為谷令則的雙胎妹妹,想來她的丹藥,比他們的都多吧…。
能白得的,不要的話,才是傻瓜。盧悅搖搖頭,拋開那些,專注自己現在的情況來。
神識俱體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哪怕閉著眼睛,她想看,也能看出好遠,以身體為中心,身后也有如長了眼睛。
這種玄而又玄的狀態,讓她驚訝無比,卻又興奮無比。
方有富摸著自個的胡子,老懷大慰,摸出一把金色小劍來,“這把赤陽,雖是個下等的靈器,卻也陪我殺了好幾百的妖獸,你把它祭煉好了,我們再走。”
哪怕是下等的靈器,這段時間盧悅跟他學習修真界的知識,也知道,攻擊性的靈器,比同等階的飛行靈器貴上兩倍不止,怎么著,也要三四百靈石。
她當幡鬼時,雖然看過不少靈石,其中上品的也曾見識過幾塊,卻從來沒有擁有過任何一塊。
“…祖爺爺,您聞,好香。”
盧悅按著肚子,佯裝可憐巴巴。老頭摸摸她的頭,小丫頭算不錯了,今天從早到晚地修煉,是早該餓了。
“去吧,你娘都給你熱了好幾遍。”
“謝謝祖爺爺。”
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這世盧悅跟著方二娘,收獲方有富的悉心教導,自然就更偏得沒理了。
此時的她,再沒有被梅若嫻扔下的自苦,反而感激起來,感激她把她扔了,感激她給她找了個好娘。
“悅兒,我們已經進到西南最大宗門逍遙門的勢力范圍。看到前面了嗎?那是白蒼山,是我們低階修士的樂園,里面全是四階以下妖獸,只要用心,養活自己還是不成問題的。”
遠處的山欒,連綿不絕,起伏不盡。
盧悅心里無由地生出一點豪情,她要在這里,殺妖獸,讓娘天天吃好吃的。
祖爺爺說,靈米靈面也都可以用靈石買,從現在開始,她要使勁掙錢了。
一想到她要掙白花花的靈石,盧悅的眼睛就要成星星眼了。
逍遙門,此宗傳承為大陸最久。六七萬年來,起起伏伏,最弱之時,甚至只有一人單脈傳承。
是夜,一人腳步匆匆急入崎山峰頂,推開草廬,“師父,您快出來看,西南諸星,今夜大亮了。”
老頭怔住,反應過來后,顧不得其他,以莫大靈力,揮開屋頂。看到天上,那十幾顆,原先半隱的星辰,突然之間老淚縱橫。
逍遙門創派祖師,曾留有預言,逍遙位于西南,西南諸星暗淡,道統或將不存。
幾萬年來,每次西南諸星暗淡的時候,逍遙門都會進入長達兩三千年的衰弱期。
五十多年前,西南諸星,突然再次變暗,甚至比前三次的記載暗得更快。
這讓逍遙門的八個元嬰真人都是心中大慌,為了保住道統,他們顧不得個人修煉,個個親自出馬,選靈根資質好的弟子悉心培養,以育將來火種。
這些年,他們自認做得不錯,可西南諸星還是一個又一個地半隱了起來。
大長老棄疾真人,耗費百年壽元,問卜求解。
只是得出的結果,讓所有人都不太敢相信,逍遙一門,那些有資質的核心弟子,居然個個是短命之像。
今日西南諸星突亮,他們一齊聚到棄疾真人這里。
“…師兄,結果如何?”
申生真人匆匆趕來,看大家個個滿懷期待,瞅地上卦像的樣子,心里其實很沒底。
棄疾真人長長的眉毛抖了下,答非所問,“須磨師弟現在如何了?”
逍遙門八個元嬰真人,只缺一個須磨,全在這了。
鴻唱真人嘆口氣,“伊水師妹的祭日就快到了,須磨哪還有一點心思管宗門的事。師兄有什么事,你就說吧,沒他,我們一樣能辦好。”
“這件事,還只能他去辦。”棄疾摸了一把左邊的長眉,“我逍遙宗歷經三落,殘劍峰雖然向來人丁不旺,可祖師留言,那里才是我逍遙門解除危機的地方。”
“怎么可能?”
這下子,所有真人,都糊涂了。細想之后,個個面色古怪。
殘劍峰在逍遙十二主峰中,雖然也有元嬰真人坐鎮,卻是所有逍遙弟子,都不敢去的地方。
整個峰頭,方圓三百多里,只有須磨和他的那個不男不女的徒弟。
這兩個人,須磨因為伊水早亡,根本就是廢人中的廢人。
而那個人…
想到他的樣子,大家一齊牙疼。
“應該不是他們,”棄疾嘆口氣,“五十年前,秦天早入殘劍峰。而且我也算過他的命相,同是早夭之運。”
“那,那現在…”
棄疾真人望著那些他望了無數遍的星辰,原先的大亮,現在又慢慢回復半隱的狀態。
“再過兩年,便是我逍遙再開山門之跡。…今天星相突亮,說明那一抹生機,可能已入我逍遙范圍。申生,通傳下去,所有人等,不得在我逍遙范圍內,行任何殺人勾當,你們要確保每一個,可能進我宗門的弟子,安全無虞。”
申生等人互看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頭,“師兄放心,不過兩年時間,這兩年,我們幾個親自出馬,絕不讓一個小家伙丟命。”
棄疼垂下眼瞼,“須磨名聲在外,爾等不可為他做任何事,天道即已給了生機。…若是太過,適得其反。”
“可是師兄,須磨那個樣子,殘劍峰那個樣子,誰會拜進殘劍峰啊?”
申生真人的眉頭打結,苦惱非常。
“…哪怕當年一脈相承,也是殘劍重整我逍遙一門。”
棄疾目中悠遠,“命數如此,不管須磨現在如何不靠譜,該來的,還是會來。我們——只能做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