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就著趙陌送來的蜀王世子受難八卦,打發著婚前無聊的日子,很快就迎來了她與趙陌的正式婚禮。
納徵的程序,也就是下聘禮,早在趙陌離京南下的時日里就已經完成了。那是婚禮前一個月左右的事。皇帝親自請托了兩位宗室長輩為使者,代替趙陌送聘禮到永嘉侯府,根本不需要正主兒趙陌露面,就連女方這邊,也是由秦柏、牛氏與秦平出面接待。秦含真這另一位正主,是待在永嘉侯府的后宅中,聽著丫頭們的報告,經歷完整個過程的,內心總覺得好象缺了些實際感似的。
婚禮的日子是在七月二十六日,此時天氣已經涼快了許多,不再如先前那般高溫炎熱又多雨,正是辦喜事的好時節。
七月二十六日前兩天,禮部頒發了冊封秦含真為肅寧郡王妃的節冊,皇帝再次遣使前往永嘉侯府行冊封禮。永嘉侯府在前院設了香案與冊案,由秦含真出面拜受。皇帝還同時賜下了發冊的禮物與催妝的禮物。又因為皇帝自認為亦是郡王妃娘家的親長,還多了一份添妝禮。太后、太子與太子妃亦有添妝,后宮以王嬪為首的一眾娘娘們也跟著湊了熱鬧。
秦含真的嫁妝因此多添了足足三臺出來,蔡勝男只好煩惱地重新調整了一下嫁妝的箱籠,爭取把事先準備的東西全都裝進去。沒辦法,秦含真在秦家三房備受寵愛好多年,繼母蔡勝男又是個厚道人,并不曾在她的嫁妝上做手腳,本來備下的陪奩就豐厚,秦家長房、二房也都送了豐厚的添妝,嫁妝自然就更多了。
此外,還有盧、蘇兩位姑母家送來的東西,以及自濟寧而來的表舅吳少英夫婦的添妝;米脂縣王家的王復中師伯代表他自己以及他弟弟王復林,還有于承枝與胡昆兩位師弟,送來了四份厚禮;寄居在永嘉侯府的馮玉庭也在姐姐的贊同下有所表示;秦家的姻親蔡家、閔家、黃家、姚家、唐家更是出手大方;就連裴國公府尚在孝中,也沒忘刷一波存在感,托親友捎來了一份賀禮;許家二房雖說手頭不算寬裕,但也沒讓自己輸給裴國公府,花重金購買了一整套十二件的碧玉頭面,直接送到永嘉侯府來,根本沒經過承恩侯府許氏的手。
有這么多的添妝,永嘉侯府本來為秦含真準備的嫁妝就豐厚,想要湊足一百二十八抬,半點困難都沒有,反而還需得安排得緊湊些,免得超出了一百二十八抬這個數目。秦含真自己也不想表現得太過壕了,省得日后有眼紅的人纏上來,又或是引起外人閑話。可惜,有時候就算她不想壕,她的嫁妝規模也擺在那里,根本低調不起來。
婚禮的前一天,永嘉侯府的人送嫁妝去新改建好的肅寧郡王府。由于兩家位于前后街,離得十分近,秦柏秦平父子也不是愛顯擺的人,送嫁妝的隊伍便不曾繞路,就這么老老實實地走出永嘉侯府大門,然后轉入西邊的大道,再轉進第二個路口,直奔肅寧郡王府的正門去。結果最前面的嫁妝進郡王府大門的時候,后頭的嫁妝隊伍還有三分之二未離開永嘉侯府。雖然是一次十分低調的十里紅妝,卻也引得許多人前來圍觀,個個都贊嘆不已。
有人回憶起當初承恩侯府嫁長孫女時的嫁妝規模,覺得這兩家侯府雖然是一家子骨肉,但這后起的三房比起風光已久的長房,似乎財力還要更加雄厚些呢。否則同樣是長孫女,在同一年里婚嫁,怎的這三姑娘的嫁妝瞧著就比二姑娘的多呢?
有好事者跑到姚氏面前去說這事兒,姚氏心里雖然也有些酸溜溜的,卻并未如那些人所愿地將怨言說出口,只皮笑肉不笑地說:“三房一向最疼這個孫女兒,嫁的又是王府,若是出手不夠大方,豈不是叫宗室里的貴人看了笑話?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我們家三叔三嬸,那是不愛張揚的人!否則三丫頭的嫁妝哪會只有這么些?”那些有心挑撥的人自討沒趣,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姚氏對于這種人,一向嗤之以鼻。她難道不知道三房嫁孫女嫁得風光,已經超過了她的寶貝閨女么?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如今三房就是比長房富貴,還愿意替長房撐腰。她雖然有些替女兒抱屈,卻還要為兒子著想呢。兒子的好親事,可以說也是托了三房的福,將來兒子想要考中進士,也少不了三叔秦柏的指點。她又不是白眼狼,還能為了一點子嫁妝,外人的幾句閑話,就跟三房鬧生份了?她又不是蠢貨!
連姚氏都是這么想的,其他親友更不可能說什么酸話了。秦錦華與秦錦春都趕到了永嘉侯府,給秦含真做伴,對她的豐厚嫁妝,只有羨慕贊嘆的份,并沒有嫉妒之情。
只不過秦錦華會忍不住想起堂姐秦錦儀來:“她曾經試著打發丫頭私下來尋我,但又說不清楚想要我幫她什么,只說要我去看她,為她敲打她娘家人什么的。我心想,裴國公夫人、裴大爺和裴大奶奶都是長輩,我能敲打他們什么?而裴國公府又在守孝,我無事怎么好上門去打攪?我婆婆更不會允許了。大姐姐也不說她受了婆家什么委屈,我想要幫也無從幫起,只好給了她的丫頭一點兒銀子和幾包補品了事。后來她就沒再派人過來了,也不知道她是否惱了我,我又不好上門去問,心里難過了好一陣子呢。”
秦錦春忙道:“二姐姐別理她!她如今跟婆家人鬧得十分僵,她婆家人與我們相處得倒還和氣,只是看不慣她的一些言行,想要把她掰正了,就罰她抄女訓、女誡什么的,還要給她立規矩。她委屈了,覺得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侄孫女,不該受這樣的待遇,就想拿首飾去收買身邊侍候的人,好算計她婆婆,結果叫她婆婆發現了,挨了一頓數落。裴家人好吃好喝地養著她,也不曾虧待了,卻被她這般對待,自然不肯依的。她們自家人勾心斗角,咱們摻和進去做什么?大姐姐又不占理,沒得惹一身腥去!”
秦錦華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我確實不該摻和進去。這種事,原是大姐不對。”她嘆了口氣,“我其實只是看到三妹妹今日的十里紅妝,想起大姐姐從前最看重這些東西,若她知道了三妹妹如今出嫁的風光,還不定怎么心里難受呢。”
秦錦春一哂:“她看了誰出嫁風光都難受。她做大姐的時間長了,根本看不得底下的妹妹們有任何一樣越過她去。可偏偏這門親事是她自個兒找的,又是倉促間嫁的荒親,誰出嫁不會比她更風光呢?她與其嫉妒別人,還不如埋怨自個兒算了!”
秦錦華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問秦錦春:“伯父的傷勢如今怎樣了?三妹妹的喜宴,他能不能來參加?”
秦錦春不由得面露愧色,對秦含真道:“三姐姐,對不住,你的喜酒,只怕只有母親與我,還有遜哥兒能來了。我父親…他的傷還未好全,執意不肯露面。雖說他腳上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走慢些兒,跟尋常人并無區別,可他手腕的傷卻還未婚,連筷子都拿不起來,又在吃藥,不能喝酒。我父親擔心在喜宴上被人發現了傷情,因此只能借口腳上有傷回避了。我知道這十分失禮,但父親拿定了主意,我也沒法多說什么,只能在此向你賠個不是。”
秦含真笑道:“沒關系,大伯父不能來,我早就想到了。大伯父傷勢要緊,一場喜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讓人給大伯父送一桌席面過去,讓他自個兒在家里享用好了,但是酒就不送了,免得與他吃的藥沖突了。”
秦錦春忙道:“實在不必如此客氣。父親如今吃藥,忌口的東西多著呢,三姐姐送了席面過去,他也吃不了幾樣菜,實在是沒口福。”
秦含真原也只是客氣客氣,意思一下,既然秦錦春這么說了,她就沒有再堅持。到時候要不要送席面,就看秦平與蔡勝男的意思好了。事實上,在她內心深處,還是挺高興秦伯復不會出席她的喜宴的,她對這位大伯父并沒有多少好感。他不能出席,她還能眼不見為凈呢。
秦錦華又道:“說起來,祖母身上也不大好,恐怕也不能來參加三妹妹的喜宴了…雖然三叔祖母和四嬸娘定會給她送一桌席面過去,但她不能出席,始終是個遺憾。祖母早兩日就開始為這事兒郁郁寡歡,哥哥勸慰了她好久,都沒能讓她高興起來。哥哥跟我說起這事兒的時候,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秦含真心想,許氏也不能來,同樣挺好的。這位大伯祖母平日里看著沒什么,犯起偏執來的時候,真叫人受不了。她的喜酒,大姑母秦幼珍與盧家兄弟肯定會來的,萬一許氏又纏上盧家母子要討論盧初亮的婚事怎么辦?她還是別露面的好。
不過當著秦錦華這位小天真的面,秦含真當然不能這么說了,只微笑道:“沒關系的,大伯祖母的身體要緊。等她的病好了,我單獨做一回東道,請她老人家吃席好了。”又搪塞了過去。
說話間,蔡元貞與盧悅娘都到了,秦含真姐妹幾個忙迎了出去,眾人見面,又是一陣寒暄敘舊,轉眼就沒人再提起兩位不能出席喜宴的長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