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秦錦儀如何應付已經對她生出不滿的婆婆和小姑子,秦家二房的小薛氏送走長女之后,本來對她的來意沒怎么上心,但過得幾日,當薛氏循例派人前去裴家看望秦錦儀,那人回報說姑奶奶好象在跟婆婆鬧別扭之后,小薛氏就開始擔心起來了。
她懷疑秦錦儀是因為沒能辦好裴家人交托的任務,說服娘家人去進宮為裴二姑娘說項,才會遭到婆婆的責備。雖說小薛氏心里對這個女兒早就失望透頂了,但畢竟血濃于水,猶豫再三后,她還是往三房去了一回。
小薛氏在蔡勝男面前吞吞吐吐地提到了秦錦儀提到的事兒。蔡勝男沒有見過秦錦儀,并不太了解她的性情,但從周圍人偶爾透露的話來看,這位秦家的長孫女并不是什么懂事知禮的姑娘家。況且東宮選秀,基本是由太后與皇帝做主選人的,連太子妃本來也只是擁有一部分的建議權罷了,而且在她告病之后,就連這點建議權也大打折扣了。別說裴家只是給唐家某個人送了重禮,換得對方答應會給裴二姑娘參選一事提供方便了,就算是太子妃本人做出了承諾,也不敢說一定能保證裴二姑娘會被選中。裴家這也太異想天開了一些。
與此同時,唐家有人向裴家許下承諾的時候,裴老國公還未去世呢。若是裴家那時候就把裴二姑娘送去應選,興許她還有那么一點兒希望。但由于她年紀還小,各方面條件都不是很合太后與皇帝的心意,落選的可能性是極大的。唐家根本做不了這個主,更別說裴家根本就沒把人送去應選了。而后來裴老國公去世,裴家全家守孝,連選秀的邊都還沒摸到的裴二姑娘,就更不可能被選上了。裴家人從頭到尾都沒能參與進去,如今又有什么資格去表達不滿呢?
蔡勝男沒有安慰小薛氏諸如“婆媳之間有些小爭吵是尋常事”或者“等裴二姑娘成功進了東宮事情就可以解決了”之類的虛偽話,反而很坦率地跟她說:“裴家也太勢利了些,他家如今正在守孝,女兒根本不可能入宮,卻為別家女兒有此福氣而心生妒忌,向侄女兒提出無禮的要求。大嫂子還是多加留意的好,親家如此行事,就怕日后宮里看不上他家門風,不肯選他家女兒,他家便埋怨到侄女兒頭上了。選秀之事,又哪里是我們家能左右得了的呢?真真沒有道理!”
小薛氏更喜歡蔡勝男這等坦率的話,雖然聽著更擔心了,但至少她知道,對方并不是在哄騙自己。她憂心忡忡地說:“當初我們大爺決定要把儀姐兒嫁進裴國公府時,就是覺得他家既然已經把唐家都打點好了,定能成功將女兒送進東宮為妃,哪怕是晚上一年也不要緊。若他家女兒得寵,再生下皇孫,我們家便有了一門得力的姻親。如今想來,這真是太草率了。若是當時給儀姐兒選擇一門厚道人家就好了,如今也不必眼睜睜看著她受這樣的氣。”
蔡勝男笑了笑:“想必侄女兒不是會輕易讓自己受氣的人。如今她都已經嫁過去了,大嫂子也反悔不得,只能多多安撫她。那畢竟是侄女兒自己選擇的婆家,總有能讓她中意的好處。更何況,裴家女兒既然入宮無望,今后裴家前途未明,只怕還有許多需要仰仗我們秦家的地方呢。侄女兒既是秦家女,裴家難道還真敢欺負她不成?大嫂子也不必太過憂心。”
小薛氏想想也對,嘆了口氣:“哪里能不憂心?這個女兒從小就沒少叫人操心,如今出嫁了,也依然讓人放不下心來。真不知道什么時候她才能懂事一些。若她象她妹妹那樣,能立得起來,我也用不著發愁了。”
蔡勝男對此不置可否,微笑著轉移了話題:“說起四姑娘,如今大嫂子正忙著為她準備嫁妝吧?不知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幫得上忙的?”
小薛氏忙笑道:“多謝弟妹的好意了,眼下我們家里還能應付得過來,若將來遇到有什么難處,我再向弟妹開口就是。”
蔡勝男道:“先前夫人給我們三姑娘備嫁妝時,特地采買了許多衣料,但當中很多都是去冬今春時興的料子,等到秋天辦喜事的時候,只怕已經過時了。夫人有些后悔,生怕曬嫁妝的時候會叫人說嘴,想要再花銀子去采買一批新料子。可那些原有的料子都是上好的,若就此舍棄,也未免太過可惜。眼下夫人正在煩惱呢。”
小薛氏忙道:“這確實是太可惜了些。其實稍稍過時幾個月的料子也沒什么要緊的,自己不留著做衣裳,拿去送禮或是賞人都是好的。我娘家叔父也給春姐兒送了些上等衣料過來添妝,可這時候送未免太早了些,等到明年辦喜事的時候,料子肯定都過季了。不過料子都是好料子,我本來還有些煩惱呢,但春姐兒自己說不要緊,我也就放心了。”
蔡勝男見她沒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哂然一笑。二房既然已經有了免費的新衣料,三房這批料子就不好淘汰給二房了,只好另作使用。蔡勝男打算回頭就勸婆婆打消這個念頭,面上卻不露異色,微笑著說:“其實京中時興的衣料首飾什么的,變得也太快了些。我都有些不習慣呢,明明料子都是好料子,花色做工都是極好的,才出來幾個月,怎么就有人說過時了,不能穿了呢?實在耗費得很。”
小薛氏深有同感:“是呀,但咱們這樣的人家,規矩就是如此。自己在家里穿什么都不要緊,一旦出門交際,若是衣裳用的料子略過時些,或是用了去年的 式樣,就要被人笑話了。只要參加什么宴席,就必定要花銀子重新做衣裳打首飾,一年里不知要多花多少錢,真真叫人愁死!”這兩年里,二房有過比較拮據的時候,可為了體面還要硬撐排場,常常要為了銀錢絞盡腦汁。小薛氏當時真的挺辛苦的,還好如今都過去了。
蔡勝男就著這個話題,也吐嘈了幾句,便又繞回到先前的話:“大嫂子的叔父又來拜訪了,不知先前那件事兒…大嫂可有提醒過他,不要在外頭胡亂說遼東的事?”
小薛氏忙道:“我已經囑咐過他了,也說遼東是不會開戰的!他才跟我說了老實話,遼東要不要打仗,其實他也沒放在心上,他就是想跟朝廷做生意…”她將薛家目前遇到的麻煩簡單提了一提,嘆息道,“幸好蜀王世子沒犯大罪,我娘家那邊跟他也只是做過兩回買賣而已,否則還不知會是什么結果呢。前些年蜀王府謀逆,去年又有寧化王的案子,哪一回不是血流成河?連那些龍子龍孫都沒逃過去,我一想起來就忍不住冒冷汗。我娘家那邊也太大意了,連對方是誰都沒打聽清楚,只知道是什么王府貴人,就上趕著巴結去了。還好這回沒惹下大禍事來,否則就憑薛家那點斤兩,不夠人折騰的。”
蔡勝男挑了挑眉,低頭喝了口茶,笑道:“若是大嫂子的叔父只是想跟軍隊中人做點交易,賺幾個辛苦錢,倒沒什么難的。只要貨物保質保量,不必驚動長輩們,我就能幫忙牽線了。”
小薛氏想起蔡勝男是蔡家女,頓時雙眼一亮:“弟妹這話當真?!倘若你真能幫上我娘家的忙,嫂子一輩子念你的情!”
蔡勝男笑道:“那倒不必,公平買賣罷了。但我丑話說在前頭,就算是親戚間做買賣,也該明算賬才好。若是貨物出點什么差錯,往后也就不必再提交易的事兒了。我這邊是定會有人驗貨的。軍伍中人,向來眼里容不得沙子,只會跟老實的商人做交易。”
小薛氏忙誠懇地道:“弟妹放心,我叔父早就說過了,他是一心想要跟朝廷做買賣,好為薛家尋幾個靠山的,哪里還敢做什么上不得臺面的手腳?如今不比以往了。他若敢欺你,我都不能容他!”
蔡勝男與小薛氏一拍即合。前者立刻就打發人去給哥哥送信,后者轉身就聯系上了叔父。這筆買賣,不涉及糧食,主要是藥材和棉花、結實的粗棉布等物資,薛家手頭上正好有現貨,馬上就能調運過來。而且因為牽線的人既是蔡氏女,又是秦家三房的世子夫人,薛家叔父驚喜之余,還把價錢往低調了,打了個八折,寧可不賺錢,也要抱住永嘉侯府的大腿。
蔡勝男近日都在為蔡家手中需要的軍資忙活,怎會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價錢?她一看薛家提供的價目表,便知道對方給了優惠,但薛家也沒有吃虧,頂多就是不賺錢罷了,倒是蔡家會因此占些便宜。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這筆買賣,還追加了一批貨。三方有意,薛家又積極,貨物很快就送到了,保質保量。三分之一歸了蔡家,三分之一留給從朔州趕到的代表簽收,還有三分之一,則是交到了秦平手上,由他分配給城衛軍中的手下。
城衛雖然就在天子腳下,各種待遇都不缺,但如今蔡家漸漸淡出,楚正方一系逐漸占據了上風,楚家卻沒有蔡家那種清廉的門風,沒少克扣部分非親信部屬的錢糧。蔡家與秦平手下的人都能很明顯地感受到差異,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蔡勝男牽線購入的這筆物資,非常及時地緩解了他們的困境。無論是蔡家,還是秦平手下的將士,都對給力的上鋒產生了好感。當然,他們對楚正方那邊的觀感也更糟糕了。
朔州那邊來的人很快趕到接收了那批物資,沒口子地夸獎蔡勝男一家不忘本,寬厚仁義。自此,無論是蔡家、秦家三房還是薛家、秦家二房,都得了好處。蔡勝男個人沒有從這筆交易中賺到多少錢,些許利潤,也都拿來打賞跑腿辦事的人了。但人人都夸獎她辦事周到又能干,秦平也察覺到了擁有一位賢內助的好處,對新婚妻子越發敬重。
而一直旁觀的秦含真,也發現自己好象學到了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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