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王與遼王繼妃對王家如此客氣,又恰好在進城之前,跟王家的小姐見過一面,并且讓兒子護著人家小姐去了王家的別莊。這種情節看在秦含真眼里,怎么看怎么眼熟。
只是她不確定,這到底只是巧合,還是現實會跟小說一般狗血。
她看了看趙陌,又看了看秦簡,欲言又止。以她的年紀,討論這種話題會不會顯得有些出格?如果只有趙陌在場,她是沒什么可顧慮的,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但有大堂哥在,她覺得還是矜持一點的好。
秦含真閉了嘴,繼續坐在一旁靜聽秦簡說話。趙陌看了她一眼,似乎瞧出了什么,但沒有吭聲。
秦簡繼續對趙陌道:“聽聞遼王繼妃在遼東時,對令尊就不大和氣,她進京后給令尊臉子瞧,也沒什么出奇的。出奇的是她對王家如此客氣,似乎有意拉攏?可這又有什么用呢?她對王家再好,王家也不會為了親家,把自個兒的女婿拋開呀?更別說這個女婿還是他們指望會有大出息的。再得,遼王繼妃如此行事,不知遼王的想法如何?他若是也有心要為難令尊,只需要罵令尊一句不孝,令尊的前程就必定要受阻了。就沖這一點,怕是無論遼王繼妃如何苛刻,令尊也要忍下這口氣的,好歹也要忍到他們回遼東為止。我想著,令尊日日都要在御前當差,尋個借口不去遼王府,想來遼王與繼妃也不能拿他怎么著。他們對令尊如今這位新夫人,又相當客氣,不會加以為難。如此一來,他們能拿捏的也就只有你了。你需得當心,萬一他們說要接你回遼王府去住,你可千萬不能答應!”
趙陌道:“今兒王爺已經跟我提過了。我推說圣上有旨,命我隨永嘉侯讀書,王爺有些不以為然,說只是讓我回王府去住幾日,并沒有攔著我求學。如今永嘉侯不在城里,我回去祖父母面前盡幾日孝,又有什么要緊呢?我被逼得幾乎無法推拒,只好說舅爺爺臨行前,將我的功課交給了秦四叔,我要離開,總得跟秦四叔說一聲才行。王爺這才勉強放我回來。”
秦簡倒吸一口涼氣:“那趕緊去跟四叔說,讓他別答應送你回王府去!”
趙陌笑了笑:“不成的,簡哥兒,四叔怎么可能攔著我去祖父面前盡孝?說是要跟他說一聲,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罷了。最早明日清早,最遲明晚,我就得去遼王府了。不過你也不必擔心。王爺說得清楚,是舅爺爺不在府里的時候,讓我回去盡孝罷了。等舅爺爺回來,派個人過去說一聲,我自然就回來了。”
更何況,有了秦柏與秦平這兩位的牽制,遼王也好,遼王繼妃也好,都不會折磨他太過的,免得讓外人知道,無法交代。秦柏是圣眷正隆的國舅爺,秦平也是在御前當差的侍衛,隨時隨地都能當達天聽。遼王只要不蠢,都不會把現成的把柄送到皇帝手里。
況且,趙陌還有另一個準備:“等會兒我回了院子里,就會吩咐人收拾行李,也不用多,有幾件換洗衣裳,再帶上功課就好了。我跟王爺說了,舅爺爺給我布置了許多功課的。再者,就是要等休寧王府那邊的回音。方才回來時,我就打發人去休寧王府送信了。本來我跟休寧王長子約好了過兩日要會賬的,結果如今沒法去了,自然該打一聲招呼,另行約見。”
“會賬?”秦簡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
秦含真卻馬上反應過來了:“趙表哥是指你佘家胡同那間鋪面的租金嗎?那個不是早就收上來了?”
趙陌笑道:“本來是的,但他家鋪子生意漸好,跟我商量能不能從后頭的宅子里勻出兩間屋來給他家做倉房?我本來不答應的,那宅子光是住我的人都嫌擠,哪里還能勻出空房子來?但如今我買了小莊子,正可以把手下的人挪一部分到莊子上,鋪面后頭的宅子不就空出來了么?勻兩間過去,也沒什么難的,租金再商議便是。休寧王長子十分大方,給了個極好的價格,說好了過兩日就將三年的租金一次付清的。事關這么大一筆銀子,我當然要親自跟他會賬了。”
秦含真想想,說是很大一筆銀子,其實頂天了幾百兩,對休寧王府來說,不過是毛毛雨罷了。過兩日不方便,或是再往后推,或是交給別人轉交,都可以解決。趙陌卻要派人去跟休寧王長子說沒法去了,要另約時間,與其說是為了這筆銀子,倒不如說,是想告知休寧王府自己的處境,求一個助力呢。
休寧王是宗室長輩,在宗室里頭威望頗高。若他能出面為趙陌撐腰,遼王就算是親祖父,也不能做得太過分。趙陌這是備了兩個后招來保護自己,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秦簡聽了趙陌的話,又有秦含真從旁解釋,很快也明白了個中的緣由,連忙道:“這個好辦,我也認得不少宗室子弟朋友,先前還帶你去見過他們呢。雖說你跟他們不常在一處玩耍,但他們都是極講義氣的。我去跟他們說,讓他們回家里告訴長輩們,請那些宗室長輩來替你撐腰。我就不信,你祖父和繼祖母還真敢欺負你!”
秦含真說:“大堂哥你不必著急,現在趙表哥還沒被欺負呢,你跟你那些宗室朋友們打個招呼,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就行。若是趙表哥真的吃了虧,再讓宗室長輩出面,也算是師出有名。否則無緣無故的,趙表哥說自家祖父會無故折磨自己,別人聽了,不會說遼王的不是,只會說趙表哥不好呢。”
秦簡想想也對,只得按捺下來。
趙陌笑道:“其實我倒是不太擔心祖父那兒。他固然不喜歡我,但也不會無緣無故折磨我,頂多就是無視罷了。他要叫我去遼王府,只是覺得我父親太荒唐了,明明家里有地方,卻還要將兒子丟到別人家去寄人籬下,令他覺得沒臉。他當著我的面,就數落我父親,說就算父親的新媳婦容不下我這個原配留下來的嫡長子,讓我住在遼王府便是了,王府里有這許多下人,也不愁沒人照看,偏父親非要將我送到別人家,就算是親戚,到底不成體統。其實王爺并不知道我當時的處境,那時若我真個住進了遼王府,才算是落到了繼母手里呢。不過,王爺素來是沒事都要罵我父親兩句,我不過是捎帶著罷了,倒也沒吃過什么苦頭。我擔心的從來就不是王爺,而是別人。”
秦簡點頭:“我明白,你是擔心你那個繼祖母,如今的遼王妃吧?”
趙陌笑笑:“那是個嘴甜心苦的人,兩面三刀,叫人防不勝防,偏王爺對她又十分寵愛信任。不過,她還是對付我父親的時候更多,我在她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我所顧慮的,她還在其次,最要緊的是我那兩位叔叔,尤其是小叔,他年紀只比我大幾個月,卻自小就心狠手辣,心性惡毒。”他收了笑,“我父親也好,我也好,沒少吃他的苦頭。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哪里學來的那些狠毒手段。而且正因為他年紀小,不懂事,又一向被王妃寵壞了,做事總是不知道分寸。王爺與王妃都有可能會顧慮到皇上與太后,對父親與我不敢做得太過,可小叔卻不會那么想。只要能達到目的,他哪里知道什么叫分寸?若不是實在被逼得狠了,我父親…大約也不會想到要來京城打東宮的主意吧?”
趙陌說完,便看向秦簡:“我告訴你他的為人,是要提醒你一句。小叔既然來了京城,少不得會有與宗室、皇親家的子弟打交道的時候,你十有八、九會與他遇上。跟他相處時,不冷不熱就好,能少跟他接觸,就少跟他接觸。免得不知什么時候得罪了他,他當面對你笑嘻嘻地,暗地里卻下套害你。他是真的不把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即便京城不比遼東,不可能讓他隨心所欲,他真做了壞事,定會受罰,可那時候你都已經吃了大虧,就算罰他罰得再重,又有什么用?你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小看了他。”
秦簡見他說得鄭重,連忙答應下來,再三保證:“你放心,我絕不跟他單獨相處!若他實在難纏,大不了我推說病了,不出門便是。”秦簡也是個聰明孩子,懂得什么叫明哲保身。反正遼王一家在京城也不會待太久,撐過這段時間就沒事了。
做完保證,秦簡也正色對趙陌說:“這人既然這般可惡,你回了遼王府,也要小心提防才是。我派兩個機靈的心腹跟著你,有事也能護你一護。”
趙陌并沒有拒絕,笑著接受了秦簡的好意,還讓他安心:“我在他手底下好好地活了十幾年,自有法子應對,你不必為我擔心。”
秦簡說完了話,也匆匆告辭了。他見天色已晚,沒法再出門去找朋友了,但趕在宵禁之前,派小廝往幾個要好的朋友處傳個信還是沒問題的。他決定要把遼王幼子的真實性情告知這些朋友,免得他們與對方相處時沒提防,吃了虧。
趙陌目送秦簡遠去,便回到桌旁坐下:“表妹今晚不如就在清風館用飯算了?我陪你一道用?也省得你一個人寂寞。”
秦含真笑笑,沒有推辭,反而對他說:“趙表哥放心吧,有大堂哥在,他很快就會把你小叔的真面目宣揚開去,到時候你小叔想騙人也騙不了。”
趙陌笑笑,他對此沒什么不放心的。他看了看秦含真,壓低聲音:“簡哥兒說起我們家王爺、王妃與王家來往時,我見表妹神色有異,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秦含真眨了眨眼,也壓低了聲音,把頭湊了過去:“你兩個小叔多大年紀了?那位王家的小姐又是多大年紀?你說…遼王繼妃會不會是想要給你的小叔們求娶王家的小姐呀?不然她那么討厭你父親,為什么要對你的繼母如此親切?”
趙陌挑了挑眉,這一點…他還真沒想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