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是當今皇上的小兄弟。mian花tang.la[棉花糖]先帝晚年,眾皇子奪嫡時,他不過是六七歲年紀,剛入上書房啟蒙,生母又是個小小的美人,圣寵平平,家世平平。這樣的小皇子,在后宮中一點兒都不起眼,誰都沒把他當成是需要注意的對象。
因此,蜀王平平安安地活過了奪嫡之爭,憑著清白無辜的表現,在皇上登基后,獲得了優待。他跟秦王等數位皇子得皇上早早冊封王爵,賜王府,得封地,樣樣都是上上等。成年后,娶的正妃側妃,也都是名門淑媛,沒有一個拿不出手。他們的生母若還在世,在后宮中也十分受尊崇,跟著太后一直住在慈寧宮內,封號位份都有了提升。
蜀王更因為年紀小,生母在奪嫡之爭中受了驚嚇,沒兩年就病逝了,他就被太后帶回慈寧宮撫養,因此與太后一脈格外親厚些。他成年后,娶的正妃就是太后嫡親的侄女。他與元配涂王妃乃是宗室中有名的恩愛夫妻,膝下三子一女,全是涂王妃所出。
這也意味著,蜀王即將帶到京城來的這個小兒子,論血緣其實是太后娘娘的親侄孫!
這叫趙碩得到消息后,如何能不惶恐?
眼下還不知道蜀王攜子上京,究竟是打了什么主意。若他只是單純地帶兒子過來給太后賀壽,倒還罷了。若他對東宮儲位也有了想法,那他的小兒子對趙碩而言,還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敵。
蜀王的這個小兒子,既是太后侄孫,便天然能從宮中獲得一大助力,還是皇帝無法忽視的助力。同樣的,涂氏家族在朝野間的勢力,也能為他所用。趙碩目前雖有王家這個助力,但也同樣受王家制約,行事束手束腳,蜀王的小兒子卻不用擔心這一點。
而且蜀王藩地富庶,若蜀王支持小兒子入繼皇室,那在財力、物力與人力上,樣樣都遠遠勝過趙碩。就算最終事情不成,他也不過是回到蜀地去,繼續做他的小王爺罷了,并沒有什么可損失的。可是,趙碩卻沒有這個底氣。他若在京城一事無成,不得不返回遼王府,等待他的只怕就是暗無天日的未來,極有可能連性命都要葬送。
趙碩越想越擔心,只覺得自己前路無光。惶恐之余,他還生出了幾分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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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在蜀地過得安逸富庶,怎么就不能老實地待下去呢?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上京城來跟他爭那一席之地,真是吃飽了撐著,貪心不足!
趙碩就這樣一邊怨憤,一邊擔憂地在宮里度過了一天。這一天里,他一直在提心吊膽,不知皇帝是否會召他去問話。但皇帝似乎并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徑自召見朝中大臣,處理政務。趙碩只能打聽到,那個動手不成被抓起來的王氏族人以及他的同伙,似乎是被送到天牢里去了,除此之外,他什么消息都沒打探到。
趙碩心想:以皇上的脾氣,既然一天都沒有降罪于自己,那想必是無礙的?
趙碩抱著這樣的期望,等到下衙時間到來,便惴惴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進了家門后,趙碩留意到,新婚妻子小王氏并沒有象平時一樣到前院迎接自己。至于侍妾蘭雪,他事先關照過,她大腹便便,安胎要緊,不必跑來跑去了,只管在自己院內靜養就好。當然,這話同樣也免了蘭雪每日到主母跟前侍奉的義務,小王氏是很不樂意的,只是不好公然違抗趙碩的意思罷了。
趙碩下衙,不見妻子來迎,心里懷疑是因為王家意圖暗害趙陌事敗,她沒臉來見自己,便問了家中的管事一聲。
管事尚未開口,今日一直留守在家中的藍福生先上前一步回答:“回大爺的話,午后王家來了人,夫人與那人交談幾句,便急急帶著他回王家去了,至今未歸。”
趙碩頓時沉下了臉。
家中管事是小王氏從王家帶來的陪房,見狀忙賠笑道:“大爺熄怒,夫人是聽說老夫人今兒身上有些不好,一時擔心,就回去探望了。”
趙碩冷笑了一聲:“原來王大夫人身上不好么?我倒是大概能猜出她老人家的病因來。”說罷抬腳就往屋里走,臉上依舊是陰沉沉地。
管事不敢多說什么,只能示意手下的人趕緊回王家給七姑奶奶報信,心里也有些不解,為什么七姑奶奶到現在還不回來?管事不知道王家出了什么事,還以為真是王大夫人生病了,而男主人趙碩只是不滿妻子一聲不吭就回了娘家呢。
趙碩回到內院,自有丫環上前替他脫下衣裳,換上家常服飾,又送了茶點上來。趙碩哪里有閑心?徑自去了外院書房,把幾個心腹都召了過去,將今日宮中探聽到的消息一一說了出來。
甄忠頭一個驚叫出聲:“什么?王家怎會知道哥兒在承恩侯府?!”
蔣誠是第二個開口的:“哥兒沒事吧?可傷著了?那王家人真真該死!竟然膽敢對哥兒下毒!”
藍福生目光微閃,沒有開口。邵祿生一向老實,雖然吃驚,但他向來是聽趙碩號令行事的,便只關注趙碩接下來的指示,并沒有說什么。
趙碩對趙陌行蹤消息走漏,也有過一點猜測:“我在宮里找張公公打探過,張公公說,承恩侯府的秦仲海再三保證,他們事先并不知道陌兒的身份,自然無從泄露起。皇上倒是知道陌兒在永嘉侯處,可皇上又怎會將這種事告訴旁人?永嘉侯差點兒受了牽連,被那王曹所害,皇上比旁人都要惱火呢。如此一來,最有可能泄密的,就是我們這里了…”他抬頭掃視眾心腹一眼,“但我不相信,我的人又怎會把這種要緊的消息告訴王家人知道?!”
藍福生忙說:“大爺說得是。我們都是您的人,陌哥兒是您嫡長子,便是我們的小主人。我們怎會將他的下落透露給王家人知道?沒有這個道理!”
甄忠也點頭:“夫人雖是主母,但對我們一向淡淡地,少有往來。況且夫人尚未為大爺生下子嗣,又多有不賢之處。我們敬她為主母,不敢有絲毫怠慢,可大爺才是我們的主人,夫人無論如何也越不過您去。大爺曾有嚴令,不許我們向外透露哥兒的行蹤。我們又怎敢違令?更何況還是告知夫人?”
蔣誠問:“大爺,這府里真的就只有我們五人知道哥兒的行蹤么?會不會還有別人知情?”
趙碩想了想:“蘭雪也知道,可她一直待在偏院里,足不出戶,更別說是去見夫人了。她只怕還要躲著夫人呢。”
蔣誠直率地說:“為防萬一,大爺還是問蘭姨娘一聲的好。即使蘭姨娘不會泄密,她身邊的人呢?是否有人聽到了什么?”
趙碩皺起了眉頭。他想起蘭雪曾經提到過,她院里侍候的丫頭中,就有小王氏安插的耳目…不過那個丫頭他已經命人攆了,換了新的人手上來,想必不會又是小王氏派來的人了吧?
藍福生忙道:“蘭姨娘院里的丫頭才換過不久,人是小的親自挑的,想來品行可以信得過。只是夫人前日說蘭姨娘身子重了,怕她是頭一回生產,有很多事不懂,就特地派了兩個積年的老嬤嬤過去服侍。不知這兩位嬤嬤會不會也是夫人派來的耳目呢?”
趙碩冷哼:“她在這種事上頭,倒是拿手得很!”說來也不放心,忙命人去問蘭雪,那兩個嬤嬤可有不妥之處?
不一會兒,派去的人就回轉了,面帶難色地對趙碩道:“蘭姨娘說了,嬤嬤們照看她,還算用心,只是嬤嬤們命人抓的安胎藥,方子跟她先前請太醫開的藥有些不同,她不放心,不敢輕嘗,這兩日都沒喝。蘭姨娘也怕誤會了好人,所以請小的將藥方與藥渣帶來給大爺,請大爺找位大夫問一問,若藥是好的,她也能放心用了。”
趙碩接過方子瞧了幾眼,見上頭幾味藥似乎都是滋補之物,瞧著并沒有大礙,就放到了一邊,又去瞧那包藥渣。
藥渣氣味難聞,上頭的水氣還是溫熱的,想必是才熬煮過不久。趙碩瞧了兩眼,什么都沒瞧出來,就命人放到一邊了。
這時候藍福生察覺到幾分不對,叫住了那名下人:“這藥聞著不大對勁呀?”他接過藥渣,翻了幾翻,取出其中一個小圓粒:“這不是薏仁么?孕婦喝的藥里,怎能有這個呢?”
趙碩頓時變了臉色:“快去請一位太醫來!”邵祿生忙忙領命去了。
趙碩還沒問清楚泄密的事,就先鬧出一出藥方案來,心情越發不好了。
這時候藍福生又說:“且不論藥方的事,哥兒在承恩侯府遇險,不論是誰泄露了他的行蹤,行兇的總是王家人。這事兒夫人不可能不知情吧?大爺還是要問清楚。若是夫人的意思,大爺可不能再輕輕放過了!夫人近來行事,越發過分。若再縱容下去,日后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大爺雖有需仰仗王家之處,可說到底,王家不過是輔,大爺才是主啊!主輔有別,王家是昏了頭,忘了分寸了!”
趙碩被他一言驚醒,沉著臉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王家…是該好好敲打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