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憲皺眉。
這個劉清明又來干什么?
她本不想見,誰知道王瓚聽了卻道:“既然你有事,那我就先走了——我是趁著團圓宴還沒有開始跑過來的。你等會遇到了太皇太后也幫我跟她老人家說一聲,這些日子我一直當值,常常是我來的時候慈寧宮已落了鎖,我回去的時候慈寧宮還沒有晨起。等過了正月初十就好了,到時候我想辦法過來陪你們過元宵節。”
多半是趙翌不想王瓚與姜家的人接觸。
此時王瓚偷了空過來若是被趙翌發現,還不知道要給王瓚穿什么小鞋呢!
姜憲不敢多留他,忙催他快回去,并道:“我和太皇太后她們都不去參加團圓宴了,就在這里先祝你新春愉快!來年事事順遂!”
王瓚笑瞇瞇地應“是”。
背影消失在了宮墻之后姜憲才問那小宮女:“劉公公在哪里呢?請他到偏殿里喝茶?!”
小宮女應聲而去。
姜憲回了寢宮,重新更衣,梳洗了一番,喝了盞熱茶,用了兩塊點心才移坐偏殿。
其間劉清明一直恭敬地站在偏殿中央等著,見姜憲過來,忙上前磕頭行了禮,雙舉起個三寸見方的鎏銀匣子,道:“郡主,這是孝敬您過年的。”
無事獻殷勤,姜憲心生警戒。
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把東西收下了。
對方既然有求于她,她只管不動如山,戒貪戒嗔,那些人自會露了馬腳。
她什么也沒有問地把劉清明打發了。
可之后她還是忍不住拿過了那個小匣子。
匣子上方印的是白蓮花度母雕像,打開來,里面一枚鵝蛋大小的綠松石,明媚如海,讓人看著心情都跟著沉淀下來。
這應該是從番邦過來的東西。
她曾在書里看到過,這是番邦女人用來做吊垂的好東西,這么大個的,十分稀少和貴重。
劉清明怎么想到送自己一顆綠松石?
他是從什么地方弄來的?
他怎么有這么多銀子用來賄/賂她?
姜憲輕輕地撫著綠松石凹凸不平的表面,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給忽略了。
等到她陪著太皇太后用了晚膳,迎來了新年子時的第一聲鐘響時,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以至于她睡著了都突然驚醒過來,好像有什么事沒有做似的。
值夜的是情客,她忙倒了杯溫開水送到了姜憲的手邊,道:“郡主,您做夢了?”
“沒有!”姜憲恍恍惚惚地道,隱約聽到鞭炮聲。
情客笑道:“是皇上。領了靖海侯世子爺、遼王還有大公子等人在御花園里放炮竹,還沒有歇下呢!”
姜憲知道自己為什么不自在了。
從前李謙每到這個時候都會送一大堆炮竹進京,她不喜歡送炮竹的人,也不喜歡喧鬧,從來沒有放過。
而現在,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李謙了。
沒有李謙的打擾。
姜憲重新躺了下去,聽著時不時響起來的炮竹聲,天色發白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寢宮里明晃晃。
情客笑道:“郡主,昨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幾個小內侍和小宮女在打雪仗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大年初一,姜憲按例是要去給太皇太后拜年的,“你服侍我起來吧!我今天要陪著外祖母。”
情客幫她換了大紅色通袖襖,梳了個纂兒,破例般地戴了朵兒大紅色堆紗石榴花,映襯著姜憲肌膚似那初雪般的瑩白細膩,也映襯著她纖細的腰肢如拂柳般的柔弱。
白愫見了抿了嘴笑,道:“你還是穿藍色的衣裳好看些!”
姜憲也覺得不自在,拉了拉衣襟,嘴里卻道:“過年嘛,討個喜慶!”說著,瞥了白愫一眼。
白愫今日也穿著一身大紅,不過頭上戴著的是兩朵漳絨忍冬花,兩人牽著手進了太皇太后的暖閣,遠遠地看去,像兩個人偶似的。
太皇太后看著呵呵直笑,抓了窩絲糖給她們吃,問她們睡得好不好,精神炯然,紅光滿面的。
這樣的太皇太后讓姜憲看著也高興,兩人笑嘻嘻地圍著太皇太后說著吉利話。
太皇太后正要打賞她們紅包,劉冬月跑了進來,說趙翌和靖海侯世子、遼王等人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了。
太皇太后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讓姜憲和白愫先回去,這才吩咐劉冬月把人請進來。
但還是晚了點。
白愫和姜憲一出門就迎面碰上了趙翌等人,想悄悄地回去都不行。
兩人只好上前和趙翌行禮。
趙翌指了姜律和王瓚幾個道:“嘉南,這些人你都認識,我就不引薦。這位是我大哥遼王,這位是靖海侯世子趙嘯,說起來也是你表哥…”
遼王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身材高挑,容貌儒雅,穿了件紫紅色纻絲錦袍,氣度偉岸。
他笑著朝姜憲揖了揖手,算是見了禮,顯得隨意而又親切。
趙嘯卻朝著姜憲眨了眨眼睛,道:“原來這位就是嘉南郡主啊!”語氣輕快得有些輕挑。
趙翌揚了揚眉,道:“原來你們認識啊?”
趙嘯笑道:“上次在萬壽山的時候,湊巧碰到了郡主,不過那個時候男女有別,遠遠地看了一眼,沒好意思問…沒想到在慈寧宮又碰上了。”
趙翌點了點頭,神色有點冷,向他們引薦白愫。
白愫落落大方地行禮。
姜憲發現遼王多看了白愫兩眼,但目光不是驚艷,而是打量。
是因為白愫既將嫁給曹宣的緣故嗎?
姜憲在心里猜測。
皇上領著遼王等人進了東暖閣。
姜憲和白愫退后幾步,等他們進去。
走在最末的一個男子腳步躊躇著上前,在姜憲的身邊停了下來,手足無措的喃喃地道:“郡主,您還認識我嗎?我是安陸侯府的鄧成祿。”
姜憲沒認出他來。
他頓時臉漲得通紅,道:“就是,就是端午節,我陪著我母親進宮,我們在抄手游廊遇到的,我問你喜歡吃什么粽子的…”
姜憲記起來了。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攔著說話。
她只記得那人在她面前結結巴巴,滿頭大汗,卻早已忘了那人的長相。
前世,她不懂這是喜歡。
還把人給嚇走了。
今生想起來,卻替那人心酸。
她笑道:“你也進宮來見皇上嗎?”
姜憲語氣溫和,和那日用冰冷的目光盯著他看的人截然不同。
鄧成祿支支吾吾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看著大家都進了東暖閣,不能耽擱了,他這才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卻一不小心撞到了門簾子上,差點就摔倒。
旁邊當值的宮女內侍忍著不敢笑。
鄧成祿卻恨不得一個雷把自己給劈了。
他捂著被撞的額頭,狼狽地進了東暖閣。
親們,今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