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喝之下,老者們出手了,上人殺的也是上人,才第一個回合就炸動了寬闊的河流,飆起十幾米高的水波,直把附近的人嚇得抱頭鼠竄,光芒沖射中,打斗兇殘,奪寶者奪心重,狠辣節省時間,護寶者殺心重,因此才幾個回合就見了不少血。
但對方出手太快太迅猛,近距離爆發,終究有一個人靠近了那玉椅....
蒼白的手即將碰觸。
一只枯敗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斗篷帽子下蒼白的青年瞇起眼,抬頭看到了一張神情平和、面容也無銳氣的老者臉龐。
“小小后輩圖謀不小,天賦不差,吃了不少苦頭才練就這一身附骨術,這等毅力為何偏偏不走正道呢。”
他嘆息,青年卻是感覺渾身已經被禁錮了。
好可怕。
上人跟上人差距就這么大?
“前輩仁慈,難道就不能放我得手日后暢游江湖?”
“不能,正邪不兩立。”
“要殺我?”
“是的,要殺你。”
老者仁慈,可說要殺人就必定要殺人,手下亂流竄動,這青年的臂膀分分鐘被進入了血脈。
好厲害的術!
血崩中,他咬牙直接斬斷右臂。
往后掠,但也狠辣抓住了那紅布,紅布被拽出,飛舞天上,眾人也看清那紅布之下的物件。
竟是一頭骨。
還是白玉頭骨。
骷髏本嚇人,可這不是人的頭骨,而是非人的,而且一看就讓人了然它的存在——狐!
這是狐妖的頭骨。
那青年重傷,卻大喊:“上古白狐之妖骨,得之可輕易乾坤,直奔王者!“
王,那是八卦水平啊。
這白狐是上古妖王!
人心之貪婪有多可怕?每個人的內心都埋著一顆種子,只需要一滴邪惡的水就可以衍生成蒼天的大叔,尤其是人群中若有一個邪道動心出手,那么就會有許多正道見狀順勢也跟著出手,于是亂了!
老者顯然是洛陽道院派過來暗地里鎮場子的,乾坤上人咯,本可以輕松鎮壓這個局面并且將這些狗膽之人給一并端了。
沒想到這小小后輩如此狡詐,嚎了一嗓子就把整個局面亂了,許多人想乘亂搶走那狐妖王的頭骨,老者只能留在邊上用術法將人全部轟了出去。
不擊殺,只是用沖流將人逼出去。
那青年撿回一條命,殘影掠到了屋頂,對于自己同伴的生死他是不在意的,只是在尋思能不能找到機會拿走妖王頭骨。
這可是妖王的頭骨!
他臉上的蒼白有些微的潮紅,那雙眼里也有極致的貪婪——他本就是一個對寶物有貪婪之心的人,畢竟從小浸淫此道,然而.....乾坤上人太強太強!
沒有破綻!
這個老者太過老道了,一看局面失控就閃電般從中挑出了兩個乘亂動手的邪道擊殺,腦子都給打爛了,且大喝:巫州降道之風骨何在!妖就是妖!邪就是邪!與之同流合污更不堪爾!
那些腦子熱起了歹心的正道之人如醍醐灌頂,頓時收了手,悻悻掠到旁側。
下一瞬,青年跟其余那些動亂的人感覺到全身冰涼。
被鎖定了。
乾坤上人要大開殺戒!
“走!!”青年低喝,正要走。
那老者一面仁慈,一面冷酷,探手一轉,青年等人登時覺得自己所處的空間好像被扭曲了一樣,明明已經沖出去,身體卻往后飛。
乾坤挪移之術,死定了!!!
乾坤上人一怒驚動山海,河域完全碾壓,但這種碾壓忽然被迫了。
迫,在于強與弱。
迫,在于逼與敵。
那迫來的勢冰涼而鋒利,卻又無端浩瀚,那是一種威嚴,也是一種無聲的強大。
所有人都如墜冰窖,只不自覺朝著那勢迫來的方向看去。
江河域上,天之藍,水之蔚藍,卻又皎染青碧,如此顏,如此色,卻染了白。
那白衣,那雪顏,那讓長空水域都淡了顏色的白。
她正面而來,腳下竹筏漂流來的時候,原本被驕陽溫熱了的水流竟生出絲絲寒氣,這寒氣像是冰川之地中破開冰層的冰水,籠籠罩罩,層層疊疊。
她近了。
至強高手。
道院的乾坤上人已經面容凝重,卻仍舊出手,那手掌伸出,長空凝了巨掌,朝著那飄來的竹筏壓下。
水面不動,可見那一掌的力量壓縮而收斂,但爆發的時候是可怕的。
那女子終于抬了眼,冰霜霧氣中露了顏。
冰中雪顏,暗淡紅塵之絕色。
卻是一雙瑰麗瀲滟極致的妖瞳。
她是妖。
巨掌頃刻被霜凍,化為漫天冰晶,她便是在那漫天冰晶灑灑落落之下乘著竹筏緩緩而入,正面而來,那就單刀殺入!
且有碾壓的力量碾壓道院老者的乾坤!
乾坤對乾坤。
妖對人!
老者吐出血的時候,她伸出手,冰流從水面緩緩竄出,托住了那上古妖王的白玉頭骨,冰霜凍結,像是拖著王冠權杖的冰霜之手。
敬重但又平和。
直到它落入她修長又素白的手掌。
那白玉妖狐的頭骨陡然放出強悍無比的妖王之氣概,妖氣直達蒼穹,滌蕩百里,驚動起了山中靈獸妖怪沉浮,也讓降師或者凡人們驚恐不已。
更讓他們恐懼的是那竹筏上的白衣之絕色身上祭出了妖氣。
妖氣跟妖王頭骨綜合沖霄,在長空之上變成了巨大的妖影。
一只可以將青山綠水輕易變成孤壁冰川的九尾妖狐。
她也的確讓這里變成了無窮的冰川。
凡人們覺得好冷。
降師們更覺得冷。
“拿我九尾妖狐一族上輩的王骨當興盛山水之脈的資本,享了數百年好處,從前怎不覺得冷?”
她開口,如冰玉化清泉。
乾坤高手覺得森冷,“你是這一代九尾狐妖洞的王!”
妖洞有七十二洞,上三洞統治中十三洞,中十三洞統治下五十六洞,九尾狐妖洞是上三洞之一,等于一洞統治了二十三妖洞。
十分確定。
齒冷忌憚。
她看他。
“涂山九尾,蘇漪。”
蘇是九尾妖狐在上古涂山氏中的主姓,漪是她的名。
既報上了名字,那就是要殺人了。
道院的老者聞到了冰冷的血味,轉頭看到了之前想染指九尾狐妖王頭骨的那些邪道跟正道都死了。
足足上百人,尸身化為冰水。
那血被冰了后,可真紅。
但好像逃了一個人。
那青年是真聰明啊,遁逃有一手,而且好像天生就有敏銳的洞察危機能力,說逃也就真的逃了。
蘇漪瞥頭看了一眼,那青年的雙腿就被凍僵了。
他的臉色越發蒼白。
一只掌握上三洞的妖王要殺你,遠比一個人要殺你更恐怖。
但蘇漪好像沒有殺他。
他全身僵硬中,下一秒就明白了為什么蘇漪不殺他。
“蜃樓就這么著急?”
他腦子里莫名有這樣冰冷薄涼的一句話,是那個女人讓他轉達給自己上峰的警告。
蘇漪也沒多逗留,甚至沒有多大開殺戒,于她眼里,這些人殺跟不殺都無礙時局。
至于那個道院的老頭兒.....
蘇漪跟道院老者目光相對的時候,后者皺眉,看到了她輕飄飄瞥他一眼,竹筏調轉,往外去了。
他卻不能追。
因為追上去就是死。
大概是如今八階之下最強的存在了,就是洛陽道院里面能制衡她的也沒有幾個,何況九尾妖狐的命數最為詭詐,很難殺死,如此讓她有底氣橫行于中原人族腹地。
還真是可怕的九尾妖王啊......
他正這么想,忽揚眉。
又有竹筏來了。
那竹筏上也有一個人,一個女人,那女人從另一邊的水道來。
老者一看就覺得邪門了。
來了一個妖洞的九尾狐妖,卻端是長得跟人間仙子似的。
可現在來的女人卻是實打實的美艷極致,紅裙子被她穿得風華絕代,妖氣側漏。
妖,這個女人肯定也是妖,而且半點妖氣都不屑露,定然是妖王!
道院的老者覺得自己這次是走霉運了,丟了妖王頭骨也就罷了,還一而再遇上兩個妖王。
那紅衣妖王的竹筏也是往這邊來的,她要進十字交叉去另一頭,那蘇漪正要出來,于是正面遇上了。
她像是一團火,所過之處寒氣都平和了。
蘇漪抬眼看她,漫天的妖氣,擢升的冰晶,手中抱著白玉頭骨。
她看著這個紅衣女人。
論美貌,她們是兩個極端,或許不相伯仲,只是一遠山冰川,一個紅蓮業火。
相遇了,本該擦肩而過。
然,那紅衣女人的手里還捏著一紅綢子。
她察覺到蘇漪在看自己,那眼神兒高深莫測的。
有殺機嗎?
妖的殺機可不容易暴露,也許.....
顧曳忽眉梢動了。
在蘇漪跟她相聚不到兩米距離的時候,她伸手,指尖勾著那紅綢子。
“這位美麗的小姐姐,這是你掉的嗎?”
沒開口的時候是能禍國殃民的狐貍精,一開口就是已經要禍國殃民的狐貍精。
她笑瞇瞇得,叫著九尾妖王小姐姐。
像是調戲。
蘇漪略看著她,沒有拿過紅綢子,因為這紅綢子在此女手中被風吹著,搖曳生姿,尤其風騷,讓她莫名有一種接過了就被這人間女子調戲的錯覺。
但此女的確詭異。
上古降族的二代血脈?
她沒說話,沒理會,擦肩而過。
九尾妖狐的妖影開始淡去,冰氣依舊,但眾人心中已然留下了白衣妖狐縱橫過的孤壁絕影。
又添加了那紅衣側頭看她擦肩而過的回眸一瞥。
眸色似瀲滟,似含笑,似探究。
巫州有絕影,是狐蹤。
回眸驚鴻瞥,是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