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筍是個細致活,非老手不可勝任,村民們急于求功,下手分外賣力,官軍們見狀不爽了,嘿,這些老農民難道還比我們厲害?
鋤頭上上下下此起彼伏,很快眾人就看到了樹根,但順著樹根往下看,諸人齊齊臉色大變,包括岳柔等降師在內都神色駭然。
唯獨顧曳眉頭緊鎖,盯著樹根下面掩埋著的尸體。
埋尸嘛,提刑司的人不知道見過多少,相比而言遠沒有食尸分尸來得恐怖,但眼前這埋尸卻讓人心頭仿若被蠶絲纏繞一般難以呼吸。
樹根插入雙目、心臟、下體再纏四足,渾然是禁錮又似吸食,給人分外邪惡又不詳的感覺。
但這尸體又保存得好生完好,并未腐爛,甚至沒有惡臭,因此顯得詭異。
起碼不惡心,這算是好事?但顧曳跟岳柔對視一眼,反而十分憂慮。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尸體是什么時候埋的?若是近日還好,若是很久了......那就顯得可怕了。
但在場人諸多,他們也不會為了心中一點不著邊際的猜想引起動亂,便是不動神色,只是兩人都重點瞧了瞧那尸體的衣服,顧曳抬頭的時候對上韓高跟許典的目光。
顯然,這兩人也看出來了,臉色十分難看。
岳柔看向韓楓,柔聲道:“提刑大人,還請移步。”
嗯?能當上幽州提刑司豈是平常貨色,韓楓便是明了岳柔這樣的世家閨女只叫他卻不叫許老先生,明知失禮還是做了,那便是....
韓楓朝許老先生告罪,移步過去低頭看了下那尸體,目光頓在尸體的衣服上,再抬眼看向附近的其余君淑學子,心中一嘆。
沒想到他們今天剛一來就找到人了,可惜,是死人。
“把其他的也挖開,還有附近果樹盡可能砍掉再查!除卻個別衛護之責人員,其余人都動起來,別讓我看到閑人!”韓楓如此命令顯然要大動干戈,已經有學子反應過來了,神情凄惶得很。
有人要上前去看,但都被攔住了,因為現在死者面目都被土壤覆著,也看不出樣貌。
砍樹的砍樹,挖地的挖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里在搞全民勞作呢。
許老先生怎會不知,身體搖晃了下幾乎要倒下,被扶住后也不肯離去,只說自己要親眼看著學生出土,旁人也勉強不了他,只能由著他了。
“岳姑娘,顧姑娘,還請告知如何處理這尸體。”韓楓也覺得尸體這樣的狀態不像是普通掩埋的,很是邪性,因此不敢亂來。
岳柔看向顧曳,顧曳擺擺手,“別看我,我是半吊子,山里兩個老的還沒開始教呢,你弄吧。”
說完她就找了一塊石頭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圈圈了。
岳柔跟韓楓:“......”
果然不具備精英氣質,說好的社會責任心呢?
岳柔蹲下身子,一頭青絲一縷縷垂肩,身體距離那坑下的尸體十分近,佳人美貌如斯卻又離著尸身這種不詳的存在那樣近。
學子們一向愛惜美好,不免都有種不忍,但又忍不住斥責自己怎可褻瀆同窗尸身......
岳柔哪有想那么多,她端詳尸身,并未找到什么邪法留下的痕跡,她想讓人解開衣服,但韓楓并不同意,只說尸體掩埋在坑下,要解衣并不容易,而且也不適宜。
岳柔看在場人多也的確不適合驗尸,便是起身默念咒術,腰上的流光飄帶飄動,上面流紋流動著,發著光。
光芒隨著天上陽光落下,照耀在尸身上,從頭頂到身體再到雙足一一掃過,并未查出什么,岳柔松了一口氣,但沉吟了下還是拿出了一張符箓貼在了尸身的額頭。
“等下取尸務必記得不要動了這符箓,小心萬一”
一看這架勢就是知道岳柔是防著這尸體有鬼,眾人當然謹慎,取尸的人拔出樹根,小心翼翼將尸身取上來。
與此同時其余腐樹下也一一發現了尸體。
倒也巧,一一都是君淑學院的學子,一個不少,但也多了幾個。
這一多,讓韓楓等提刑司的人神色凝重。
“莫不是前兩年失蹤的那些人?”
顧曳聽到了動靜,便是看到了地上陳列的二十幾具尸體,被清理掉臉上泥土后,俱是容顏清晰。
學子們被辨認出來,但其余人呢?
“啊,我記得他,他是兩年前來做法事的趙法師,還有那個是張天師....”
村民們一個個認出,倒也跟提刑司記錄在案的人命一一對上了。
“看來兩年前生死不知的人都被埋在了樹下,難道兩年前經辦此案的官員都沒讓人查過果樹下面?”
韓楓有些納悶了,旁邊卻有主蒲神色悻悻,小聲提醒:“大人,您忘了,當時這隱月果園可是被判定邪祟作亂,咱們幽州境內無一區域衙門敢接,自然也未上呈到咱們提刑司。”
好嘛,歷史問題就不提了,現在尸身找到了,還得看看到底是邪祟作亂,還是人......
“岳姑娘”韓楓不恥下問,岳柔卻不想撐大頭,“韓大人,在下只是一晚輩,不敢全權下定論,只求大人小心萬一,等北堂的人來再行區處。”
北堂好些人在,憑什么都讓她出頭啊,韓楓也覺得這樣有些不妥當,便差人去叫鄭啟等人,卻又看到了顧曳那廝起身了,他眼睛一亮!
話說幽州那兩個案子可是名震幽州偌大疆域啊,雖然顧曳早早溜了,但他卻看過趙元寫的斷案記錄,對顧曳便是頗為佩服。
“顧姑娘,你可是有興趣了?”他看過趙元評價顧曳此人是——洞察無雙,機敏非常,但隨心所欲,不可強求。
意思是此人并不會加入刑偵行當,但的確是個超級人才。
隨心所欲,興趣么?
韓楓語氣太溫柔,顧曳轉頭看他,“我就是腿酸,而且餓了。”
言外之意是——我只是想起來回去吃飯而已。
韓楓苦笑,“趙老弟對顧姑娘推崇極致,此番我來,他還說過若是你在必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評價太高了,惹得許老先生都頗為驚訝,此女難道就是前些日子盛傳的查案天才?
顧曳卻是翻白眼:“你聽他瞎扯淡,幽州那個案子我就是在旁邊看熱鬧的。”
她轉身要走,但步子轉了下,還是飄了一句:“埋尸這種犯罪行為基本上搭不上鬼祟的邊,要么是人,要么是......”
什么!
諸人豎起耳朵。
“壞人”
顧曳說完便看到眾人僵硬的表情,便是哈哈一笑,走到岳柔身邊,瞧了瞧地上的尸體。
“岳美人,你是不是想扒他們衣服啊?”
岳柔:“你什么時候能說話委婉點呢,顧姑娘。”
顧曳:“岳美人,你是不是有點想扒他們衣服啊?”
岳柔扶額,“我想判斷他們身上是否咒法痕跡,他們的尸身并不正常,兩年前失蹤的人暫且不提,且說學生們的.....就不對勁。”
都失蹤多少天了,常人兩三天就開始腐敗了,這些人倒好,好像一個個喝了水銀似的。
陡然,岳柔看向顧曳:“莫不是他們服用了什么藥物。”
“看我做什么,解剖不就行了”
一聽解剖,許老先生不樂意了,說什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云云等等,顧曳都懶得在腦子里重復,在對方想要說服她的時候,她直接回一句:“哦,那就不解剖了,隨你們。”
簡直不要太隨便了,許老先生滿腔典故文學沒法說,旁邊仵作接不上話,韓楓也囧囧有神。
那到底是解剖呢,還是不解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