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眼是暗金雙瞳，比驕陽烈日還要光輝，卻也冷酷。
她的目光掃過李太極等人，定格在那個虛幻老者身上。
虛幻老者嘆氣，“您，終究還是回來了。”
他好像一下子衰老了數百歲。
“我說過你們人族的天地困不住我。”
“但您卻是以我們人族的血肉降生，這說明....”虛幻老者有些不死心。
“我是妖”她面無表情，“這些無所謂的人族血肉我自會剝離干凈，但現在凈明寺的禿驢想要放逐我的本體了。”
她如此冷酷，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顧曳感覺到了，她轉頭看向西南一側方向。
那是凈明寺所在，她依舊忌憚佛家之地，尤是這天地間名氣最大逼格最高的寺廟，所以她到洛陽后從未去過凈明寺，如今那兒也出事了？
大概不是出事，是那些和尚做出了對策。
天邊開了一條天河，從凈明寺打開，一個年輕無比的和尚拖著一黑鱗龍棺走進了那漫長星河之中，進入之前，他轉身，他朝洛陽看來，開口一句。
“攏帝，你是妖的第二始祖，昆吾一戰后還不肯罷休，一縷龍魂脫離王道鎖鏈，以托生人族，這本就是上天的一絲憐憫，你難道還想得到本體恢復巔峰妖道？”
“巔峰妖道？”攏帝似乎寂寥，又似嗤笑，“我妖道的巔峰，你們人族還在茍延殘喘，若非我妖道之祖......”她頓了下，眉目幽深，“你盡管放逐吧，我自己的軀體，我自會找回，倒是你，無塵，畢竟帶著我的軀體入星河，星河中的星辰會讓一切遮掩都無所遁形，到時候我倒要看看這天地間的孽到底是你們人族自己作的，還是我妖道的罪。”
他們隔著那樣遙遠的距離對話，是真真的至強者對話其余人沒有插話余地。
無塵不回話，他抓著鎖鏈，拖著龍棺走進了星河之中。
而凈明寺如今的主持是佛道圣子無塵，無塵如果入了星河......
顧曳只聽著，一邊捕捉其中巨大的信息量，她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在拓寬，但很快被打碎了。
攏帝看到無塵沒有遲疑，也只是挑了下眉，轉頭看向李氏的人。
看著李滄海跟李太極等人目光尤其森冷。
她如果再次動手誰還能攔她？
那老者手中有攻擊魂劍，顧曳手中有魂杵，哦，顧曳如今大概也已經半殘廢了。
除此之外，他們沒有任何依仗。
饕餮食通天躍躍欲試，恨不得就此屠戮人間帝王一族，到時候天下大亂.....
“怕了啊。”攏帝攤開手掌，五根手指修長得很，根根分明，這只手并沒有女子的嬌嫩，反而修長，像是掌握權柄的一只手。
虛幻老者皺眉，“您......”
殺，還是不殺？
蘇漪不敢抬頭看妖洞真正的始祖，但她也抑或。
到底是殺還是不殺？
如今這般好的時機千載難逢。
攏帝卻看向了顧曳，顧曳本在聽故事，忽然就緊張起來。
四目相對，顧曳目光閃爍，攏帝眼中的殺機很恐怖。
她也的確動了動手指。
一把無法掌控的金剛杵攔不住她的。
龍爪籠罩顧曳眼前的時候。
剎那。
一個人來了，拿出了一枚鏡子，鏡子中飛出了一個字，出了聲。
那個字是——吾。
于是顧曳眼前剎那間多了一個人的身影。
這人很高，身形修長得很，顧曳抬頭看他，白而朦朧的袍子，一頭冠玉的黑發隨風飄飛。
他像是籠罩在千川冰雪化開的水汽中，朦朧清冷，可顧曳明明看到他后背有一條條力量縱橫成巨大的邢獄。
是的，她第一次感覺到一個人如一座煉獄。
只看到后背而已。
這個人的正臉想來是很讓人恐懼的，以至于沈青玥等人全部臉色大變。
這個的氣息可與攏帝抗衡。
顧曳很快知道他是誰。
“天昆吾，姜獄。”
姜獄沒有說話。
攏帝瞟了顧曳一眼，“癡傻愚蠢時有人護著，狡猾奸詐時也有人護著，從前得天庇護，得盡寵愛，后生總該為之付出代價，孤煞之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愿日后你別撞到我手里。”
她轉身，手指一劃就劃開妖門。
顧曳本來怕極了，可攏帝那段話說得太讓她氣憤了。
什么癡傻愚蠢！什么孤煞之命！
她一直都很聰明！
何況天昆吾的老大來了，顧曳也是小狼狗脾性，瞬間有了底氣。
“話說我一般只挖人族的祖墳，從沒挖過妖的，龍王小姐姐你老盯著我殺做什么....就因為我長得美？”
死到臨頭還貧嘴！瞧把你能的？！！！
沈青玥覺得自己真得逼她改掉這臭毛病。
攏帝本要走了，聞言頓足，顧曳嚇了一跳，立馬整個人躲在那姜獄的身后。
哎呀她這烏鴉嘴！
攏帝回頭看了她一眼。
又是這一眼，沒說話。
顧曳按住了自己的小心臟。
蒼天啊，好恐怖恨極的龍瞳啊！
攏帝走進妖門之后，偌大的洛陽還在飄著她轉身嗤笑留下的一番話。
“守不住昆吾也算是天昆吾？守不住人族帝王權也還叫榮耀？千年前我坐過你們人族的龍椅，來日就要奪昆吾。十年百年千年，無昆吾不人族，我要看看這天地人間如何成煉獄，如此才解我妖族當年白骨覆荒野之恨。”
洛陽之妖亂至此塵埃落定。
但所有人都心驚肉跳，久久都陷入這恐怖的一番話之中。
拋去其他的內容，單單其中一個信息量就足夠顧曳回味三年了。
——攏帝做過人間帝王，她就是燕后。
一個妖族的帝王，做了人間的帝王，并且執掌朝政那么多年，李氏一族被碾壓那么多年.....
于人族而言是何等的恥辱，于李氏一族而言更是諱莫如深的禁忌。
于是一刻鐘后，當顧曳坐在李氏王宮議事廳里面，她雙手捧著溫熱的茶，一口一口喝著，小臉還有些蒼白。
外面的動靜自有下人去處理。
最高戰力都在這里了。
乾坤上人往上。
道子們跟其他人族精英都在外面。
顧曳被很多人看著。
她置若罔聞，有些呆呆得捧著茶，卻不喝。
沈青玥看不過去，手指敲了下桌子，顧曳回神。
“啊？干嘛？小姨媽？”
“嚇壞了？”沈青玥有些奇怪，雖然說今日這陣仗是有些厲害，可顧曳這人皮厚得很，可從未見她這么六神無主的。
“沒有，我就是在想為什么我會這么倒霉。”
額，這種問題一直都存在，也是無解的的。
沈青玥皺眉。
“小姨媽，你說我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要臉的人。”
“誒，別鬧！我說正經的.....我感覺那什么攏帝誒，還是什么燕帝燕后，她對我敵意很深啊，好像我搶了她男人一樣。”
李滄海李道聞言都默默放下茶杯。
喝不下了。
李滄海：“顧姑娘是么，恕我直言，你嘴里的攏帝男人，大概是圣祖，也就我們李氏一族的老祖宗。”
好吧，這特么就有點尷尬了。
顧曳覺得這個大美人對自己有點不待見，于是就上下打量了下對方的臉胸腰身跟腿，說：“我是故意假設一下緩解一下大家的緊張情緒，何況我年紀這么輕，哪里會有這樣的遭遇啊。”
緩解嗎？并木有！氣氛更古怪了！
還有你這是嫌棄人家老祖宗年紀大嗎？
“恕我直言，顧姑娘的年紀可能不小，攏帝好像認得你。”李道若有所思。
顧曳：“雖然你年紀大，但這么對一個女士說話很失禮你知道嗎？我控制不住暴脾氣的。”
你大爺的才年紀大！
我年芳雙十一朵花！
哎呀，這是李氏皇族要跟人族超級新銳懟起來的節奏？
左蒼生：“諸位還是別吵了，如今正是我人族興衰的關鍵時刻。”
李滄海神色淡然，語氣也淡然：“沒有吵，只是因為之前不認識，此時交流一下而已。”
顧曳：“女人之間的語言交流往往都是戰爭源頭，最后演變成肉搏。”
肉搏....肉搏.....
李滄海微微皺眉。
白袁飛三人噴了。
絕心也是內秀的人，聞言有些憋不住了，笑問：“那我跟你小姨媽怎么辦？”
顧曳：“你們不打架嗎？奧，你們想哪里去了！我還小，你們憋嚇我！”
言外之意是——你們這群年紀大的老妖怪，腦子里竟是不干不凈的東西，嚇死我了！
說真的，在場的人幾乎被群傷了。
李道暗暗想之前攏帝鬧出這么大動靜也不見大有這姑娘傷人。
一張嘴呦.....
叩！沈青玥的手指叩在了顧曳的腦門上。
“正經點，別鬧。”
沈美人你沒發現自己的口頭語已經沾染上顧氏風格了么。
別鬧，好生寵溺。
這個顧曳有毒。
“好吧.....”然后顧曳就繼續捧著茶陷入癡癡的狀態，神游天外似的。
如今大戰方休，眾人也都在養精蓄銳，至于李太極帶著太子去做了什么，他們是不管的。
過了一會，顧曳忽然問了一句。
“小姨媽，剛剛那個天昆吾的超級強者對我說了什么來著？”
沈青玥眸色清冽，睨著她，似乎在確定她是不是在開玩笑，但顧曳一本正經，不像是耍寶。
“叫你有空去一次天昆吾，你之前是在認真聽著的，怎的忘了？”
顧曳：“奧？我是認真啊....可他長得太好看了，我只能認真看，忘記認真聽。”
虧你當時還那么慎重點頭。
現在還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