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失蹤案自去年開始,發生不下三十起,失蹤的人多多少少也有百人,但比較典型的失蹤地點也就那么幾個。
顧曳速度多快,連續看了幾個,最后到了道院最丟臉的“守株待兔”之地。
一湖泊,一排柳樹,不遠處是一草垛,這里是襄州城的東郊。
此時白日朗朗的,也不可怕,就是人少得很,好像那草垛也沒人弄了,不遠處的菜田里也好久沒人收拾的樣子。
顧曳沿著柳樹岸邊走,一邊走,指尖一邊染著一縷火。
這火是正常的橙紅色,等她走了大概小半盞茶,橙紅火焰有微妙的變化,顧曳頓了下足,拿出無聲木魚在手中輕輕搖患著,繼續走。
走著走著,火焰之中已經有一縷詭異紅色,而無聲木魚內的顫動也達到了最強。
呵!果然還是得實際到地方才有反應啊。
顧曳可不是上人,這廝的手段已經超越了上人,身上又有佛門靈器,用心之下也就有發現了。
地上的草有許多人踐踏過,痕跡已經不明顯了,看旁邊兩顆柳樹好像完好的樣子。
無懈可擊?
“沒有打斗痕跡,要么直接被蠱惑了,要么就是打斗地點不在這里。”
這里差不多是近期的發生地了,除卻道院的人來看過,其余人根本不敢過來。
痕跡要么被亂了,要么就是還沒動過的。
顧曳忽然伸出手,指尖捻住了一根柳條,這柳條上面有一片葉子被她扯下,是殘缺的,削掉了一部分,很細微的傷口,顧曳視力已經非人了,只一眼就如同顯微鏡一樣看到傷口的縱橫面。
“從下往上切,有水汽啊....”顧曳忽然轉身看向旁邊的湖泊,腳下一點,直接入了水。
這湖泊也算深了,靠岸比較淺,顧曳出了七八米才算找到深處,指尖一彈指,水中火焰當指路明燈,其實也是測探氣息。
火焰越來越紅,越來越妖艷,最后完全血紅色,無聲木魚在水下發出了嗚嗚的震動,蕩出波紋。
找到了。
顧曳往下,在泥沙之中找了一圈卻沒什么發現,正要放棄,紅顏尺子不經意撥動了下底部石頭,頓然看到石頭一歪,露出了下面一個幾乎碾碎的東西。
阿?這不是....
顧曳挑眉,隨手將它撈了上來,游了上去,不過剛出水面,劍光刀光什么光噼里啪啦來!
一通亂砸。
水面濺起水花.....
岸上的人是用了吃奶的力氣出手的,砸完之后卻沒看到那對方有什么反應,戒備之中,水汽淡去,他們看到了水中站著的人。
一個女人,一片紅,還沒看清臉,眼前忽然有火。
一群人被火焰困在其中,兇險得很,熱得不行,因此很是凄慘。
這動靜引起了前頭道上出來的一列隊伍注意。
顧曳正要整治這些人,察覺到有人來,人來怕什么,只是這些人.....她熟的。
顧曳挑眉的時候,馬車外的人也睜大眼,刷刷戒備。
“有妖!!!”
暗衛上人掠出,到柳樹樹梢看到水中人的時候錯愕,卻也沒等他說話,轎子里面的人已經撩了簾子,走出的時候,月白錦衣一襲墨發,雍容而清貴,溫和卻也疏離,可這樣的疏離在撩開簾子看到前頭十幾米遠的水中紅衣女子時,手指曲了曲,最終低頭一笑,出了轎子,緩緩踱步到了岸邊,道:“又見面了。”
顧曳腳下一點就上了岸,撩了濕了的發挽起,隨口說:“是你啊,崔土豪。”
得,從老板升級到了土豪?
她身上單薄的紅裙濕透了,貼著身體婀娜凹凸有致,抬手將濕發挽起的時候,越發顯得身姿修長,脖頸似天鵝。
他避開眼,并沒有將身上的袍子脫下來給對方,因為知道她自己肯定有,而且也用不著披袍子。
顧曳就不是在意這個的人。
果然,顧曳的確不在意,只是頭發濕漉漉纏著脖子不舒服而已,她能操控火,自然一會兒就能將衣服弄干,只是有些意外崔涼到這里。
“這么久不見,你的身體還是這么虛啊。”顧曳說得還挺直白,不遠處的暗衛上人表情都僵了,卻也沒說什么。
他還是能看出幾分自家主子的心思的,但也只是幾分。
“比不得姑娘你活潑好動。”
好聽點是活潑好動,難聽點就是能搞事兒。
顧曳是一個特別能搞事的人,比如現在.....
崔涼看向那些被火困住的人,耳邊傳來顧曳的聲音:“你是要為他們說情嗎?”
“倒不是,我堅信你肯定能看出他們是道院的人,雖然有些愚蠢冒進,但他們既然能冒犯你,殺了他們也是理所應當的,這世上本就是有規矩的。”
不如說崔涼堅信此時的顧曳已經遠比之前在小明寺的時候厲害得多。
哪怕才隔了幾個月而已。
而且崔涼豈是那種心慈手軟的人,旁人的性命與他何干。
顧曳聞言笑了下,甩手散了火焰,輕哼:“道院家大業大,背后還有圣人跟那些老東西,我哪里敢招惹啊,不過這些人一點腦子都不長,也就一次而已,再有下次,我就讓他們知道什么叫人肉串燒。”
道院的人此時已經奄奄一息了,但還是撐著一口氣對著顧曳兩人。
他們不蠢,隱隱覺得自己可能找錯人了,但也不知對方到底是什么人。
還好崔涼溫和,說:“我是崔涼,這位姑娘也不是你們要找的疑案真兇,回去找你們上峰說下就是了。”
崔涼!這可是名揚大唐的大佬!
道院的人立刻行禮,尊敬了幾分。
“可她下了水,而且她還提著....”
顧曳出水的時候,的確提了一個東西。
崔涼看了下,嗯,是一個被壓碎了頭顱,看起來可真恐怖,眼珠子都吊在了外面。
“嗯,你們道院沒能找到的線索,被別人找到了,也要怪別人么?若她真是幕后的人,還來這里做什么?”
顧曳可沒崔涼那么溫柔,于是幽幽來了一句:“來吃水腫人頭嗎?”
呀呀呀,這女人肯定不是善茬,不是邪道就是妖道。
可他們也不敢說啊。
“有什么話讓你們道院的上人來,廢話這么多,別人還能陪著給你們解疑?”那暗衛上人可沒什么好氣,本來上人就有自己的尊嚴跟威儀,他自己也就罷了,自己主子是什么身份?!而顧曳從前就那般實力,如今還了得?得有多大的耐心陪著這些人說東道西?
道院的人不滿,可又悻悻,只能懨懨離去。
當然了,那人頭也被他們帶走了。
人走了,顧曳才說:“你也對這事兒感興趣?”
卻不等崔涼回答,她就自顧自說:“肯定不能啊,你我都是那種懶得搭理別人閑事的人,我是來找人的,疑心此案才出手,你嘛......你是知道我回來了,且去了茅山,經由龐大的情報網調查到我在山南東道,你正好也要去上官家的百丈溪,所以順路來看一看我,可對?”
崔涼好像驚訝,又好像不驚訝。
“你如今實力高深莫測,就這么篤定我手底下的人還能跟蹤到你?”
“他們跟蹤不到,可你會分析,就好像你我換個位置,我也依舊可以分析出你來這里一樣,因為我們都是聰明人。”
這是自夸嗎?
可他們的確是遠超普通人的聰明人。
崔涼笑了,“差不多對,但有一點說錯了,我并非順路,而是特地來找你的。”
顧曳頓足,回眸一眼,“你這是在調戲我?”
可真美,幾個月時間而已,好像褪去了一層稚嫩,有了幾分女人才有的綺麗妖嬈。
她變得太快,成長得太快,一步步好像都在登頂。
“不敢調戲”崔涼神色波瀾不動,“我來,不過是因為你其實也要找我,否則你不會故意泄露蹤跡給我底下的人。”
顧曳笑了下,“那還等什么,跟我走就是了。”
說是跟她走,其實是去了崔涼在襄州的莊園。
“果然是土豪,這莊子不錯。”顧曳打量著這個莊子,片刻后喝到了崔涼親自煮的茶,她也沒什么坐相,赤腳隨便放著腿,看著茶室外面水臺臨著蔚藍碧波,水草碧綠在水下清澈,天空云卷云舒。
一個有品位的有錢人。
顧曳回頭看向崔涼,“你該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吧?”
崔涼握著溫熱的茶杯,轉了兩圈,說:“齊放發家,其實并非白手起家,中間有海市的聯系,奴隸買賣也有他的手筆,不過此人的確有能耐,對生意似有幾分獨特的見解,也只是空談,細節處不懂,但如此也夠他在此站穩腳跟了。”
當然了,二十一世紀的人多少懂一點營銷,但齊放這個人也不是多好的資質,她還是了解的。
“海市?也是有趣,我才從關內道那邊過來.....這是命啊。”
顧曳本來是想找那個神秘人路數的,可當時老頭子明顯是在告誡她:對方的根基還不是她現在可以對付的,但她也可以周旋,全看她自己選擇。
顧曳的選擇是先醞釀一段時間,恰好茅山兩人出事,她也就來了這里,但在路上是動了心思的。
于是,她跟崔涼在此“偶然”相見了。
“海市后面是什么根基?蜃樓?”顧曳忽然提起蜃樓,崔涼頓時目光一閃,“為什么你會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