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瑞蘭也不愿意謝東籬娶張家女兒。
她不是不喜歡張貞琴,準確來說,她對張貞琴不太了解,也沒有好惡。
她只是看不上張家。
男女成親,是結兩姓之好,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族的事。
陸瑞蘭不想跟張家攀扯上關系,成為姻親。
但是這樁婚事,又是她公公臨死前定下的,她夫君謝東義也一力贊同,她才沒有明著表示反對。
不過后來見謝東籬也不愿意,她才放心。
本來她還在盤算如何幫謝東籬體面退親。
這一下好了,不用他們再想招兒,就借機趕緊退了吧…
陸瑞蘭說走就走,帶了兩個媒婆,抱了兩匹尺頭,徑直來到張家,求見張紹洪的妻子曾惠言。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她自從了解了謝東籬的想法,打算幫他退親之后,就對張家從張老夫人到張四爺張紹天,都細細打聽琢磨過。
所以她來張家,直接找張紹洪的妻子,也就是張貞琴的娘曾惠言說話。
“曾大夫人,我今兒來,是有要事要求您。”陸瑞蘭一邊說,一邊留下眼淚,“求您成全!”
曾惠言心里一沉,眼神閃爍著推諉道:“我在家里都不管事,有什么事兒,您去跟我婆母說吧。”一邊說,一邊想起身離開。
陸瑞蘭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淚如雨下,道:“曾大夫人,我求您了!我家小五病得死去活來,我這個做嫂子的。實在沒法子了,只想出最后一招,馬上娶親沖喜,也許他能好起來也說不定。”
曾惠言大怒,一把推開陸瑞蘭的手,氣得渾身發抖,道:“你家小叔子要死了。還要娶親!——你們太過份了吧!”
“沒有!我家小五不會死!只要沖喜。他就一定能活下來!”陸瑞蘭哽咽著說道,還給曾惠言跪了下來,苦苦哀求:“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家小五的命。就在您手上了!”
曾惠言臉漲得紅通通地,搖頭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拉扯間,張老夫人放在曾惠言身邊的婆子悄悄去張老夫人的院子那邊報信。
“什么?謝家的陸大夫人來求惠言,要貞琴嫁過去沖喜?”張老夫人瞇了瞇眼。“是真的要沖喜?”
“您去看看就曉得了。這種事奴婢不可能瞎說。”那婆子忙道,“還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呢。”
張老夫人想了想。起身道:“去,把謝家的陸大夫人請過來說話。”
陸瑞蘭很快和曾惠言一起,跟著張老夫人使來的婆子來到張老夫人住的院子。
陸瑞蘭鼓起勇氣,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張老夫人緊緊握著拐杖。道:“聽說你們家小五得的是‘纏腰龍’,還能娶親嗎?”
“就是想沖喜啊!您不記得以前王家的那位二太爺,病得快死了。就是沖喜沖好的?”陸瑞蘭趕緊說道。
“王家的二太爺?!”張老夫人很是不虞,“那位二太爺的媳婦可是去人市上買來的!怎么能跟我們張家相提并論!”
陸瑞蘭擦了眼淚。不悅地道:“那位二太爺當年又沒有未婚妻,才去人市上買。我們家小五可是從小定了親的,怎么能去人市上買媳婦?再說了,二太爺自從病好之后,對他那位妻子不知多好,從十六歲開始,一輩子就她一個人,您怎么能當沒這回事?”
“呵,你就記得這個。你怎么不說多少人家沖喜,新娘剛進門,新郎就咽氣了?!”曾惠言跟著說道,“你能保證你家小五一定沒事嗎?”
陸瑞蘭惱道:“如果一定沒事,我干嘛要沖喜?!——沖喜可是有晦氣的!”
“知道就好,那就不要逼我們了。”曾惠言不肯相讓。
張老夫人聽了半天,想起了當年先太子得“纏腰龍”的情形,她記得從發病到身死,一共是兩天時間。
謝東籬已經是第二天了。
如果他今晚就死了,明天自然不用嫁。如果到明天他還不死,那他活著的機會就更大一些。
張老夫人心生一計,道:“陸大夫人,既然你們要求沖喜,我們也認了。不過,請寬限兩天,容我們給琴兒準備嫁妝,風風光光讓她出嫁。”
陸瑞蘭心里一緊,暗道糟了,但是這個時候,也不能怯場,只好硬著頭皮道:“不行,兩天太久,最多明天早上。”
“明天?!”曾惠言的聲音格外尖利,“不行!”
“明天就明天!”張老夫人的龍頭拐杖在地上杵了杵,“明天傍晚,我們送琴兒出門!”
陸瑞蘭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忙彎腰低頭道:“多謝張老夫人成全!”
回到謝家,陸瑞蘭馬上去謝東籬的院子,對他著急地道:“…張家同意了。”
“同意了?”謝東籬有些意外,“曾大夫人和張副相都同意了?”
“是張老夫人同意的。”陸瑞蘭感慨說道,“姜還是老的辣啊…”
謝東籬沉吟半晌,問道:“說了什么時候成親?”
“我說今天,她們不肯,要求后天。最后各退一步,改成明天傍晚。”
謝東籬抬頭看著天空,緩緩點頭,“好,那就明天。”
“你真的要娶?”陸瑞蘭瞠目結舌地道,“你…你不是沒有…”
她已經知道謝東籬的“纏腰龍”不是真的。
謝東籬吃了兩回藥,那紅疹已經褪了很多了。
不過,別人不必知道。
謝東籬正色道:“誰說我沒有?我病得快死了,都要娶妻沖喜,怎么會沒有病?——大嫂,您快去準備喜堂事宜吧,我要好好歇一歇,爭取明天有精力拜堂。”
陸瑞蘭看了他一眼,警告他:“…如果花轎真的上門,你就沒有退路了。”
謝東籬點點頭,“我省得。”——所以一定不會有花轎上門。
以他對張家大房兩口子的了解,這個親,一定是結不成的。
到了晚上,張家的人都知道了張家的三小姐,嫡長房唯一的嫡女張貞琴,明天就要嫁到謝家去沖喜。
“娘啊,我不嫁!我不嫁!”張貞琴一路忍耐,直到回到自己的閨房,才抱著娘親曾惠言,哭成淚人。
曾惠言跟她一起抱頭痛哭,末了悄聲道:“兒啊,娘明白,娘不會讓你嫁的。你祖母老背晦了,為了張家,連你一輩子都要搭進去。你放心,娘不會讓你嫁去沖喜守寡的。”
“但是明天花轎就要上門了!”張貞琴著急說道,“這可怎么辦啊!”
“沒事。”曾惠言左右看了看,“我已經給你備好車,就停在后門。還有一個包袱,里面有一千兩銀子的銀票,你拿著,去你舅舅家躲一陣子。等那謝五死了,你再回來。”
“真的?!”張貞琴大喜,“娘,您真的讓我逃婚?!”
曾惠言點點頭,拿了包袱,帶著張貞琴往后門去了,悄悄送她上車。
張貞琴見一路走來,連個下人都沒看見,很是不安地道:“娘,如果爹知道了,會不會怪您啊?”
“沒事。你爹也是曉得的,就是裝不知道而已。不然靠我一個人,怎么能瞞過張家的人,把你送出去?”曾惠言笑著安撫張貞琴,“這趕車的車夫知道你舅舅家的路,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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