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裴杞堂的注視下,陸瑛仍舊筆挺地站著。
他靜靜地站立了一會兒,迎上裴杞堂的目光。
陸瑛道:“只要能將事情說清楚,不管是誰來審,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
裴杞堂微笑。
怪不得在瑯華那一世,陸瑛最終做了戶部尚書,能夠在皇上身邊成為他的對手。
也算是有幾分的本事。
這幅赤子誠心,胸懷坦蕩的模樣,才引得閔懷萬分躊躇。
裴杞堂揚起了嘴角,眼睛中卻透出幾分凌厲的殺機。前世是陸瑛娶了瑯華,將她鎖在陸家的那小小的院落里。
裴杞堂挪開目光,唇邊透出若有若無的寒意,淡淡地道:“陸瑛,你若是算計顧家和瑯華,我必然殺了你。”
聲音聽起來如此的溫和,卻讓人忍不住打著寒噤。
必然殺了你。
沒有其他話,只是這一句足以代表一切。
顧家下人上前向裴杞堂行禮,低聲勸說陸瑛:“陸三爺,跟著我們走吧!”不要將場面鬧得太難堪。
陸瑛點點頭,十分有禮數地向裴杞堂拱了拱手,轉身跟著顧家下人離開,直到走出顧家大門,陸瑛才攥起了手掌,目光漸漸深沉。
一直等在一旁的閔子臣見陸瑛獨自出來,立即迎上前:“這是怎么了?我父親呢?怎么只見你出了門。”
陸瑛道:“這樁案子閔大人已經交給了裴杞堂,想必定然會審個明白。”
交給了裴杞堂?
閔子臣臉色立即變得鐵青:“所以他們…將你…將你…這不是過河拆橋嗎?他們怎么能這樣做,我父親居然也答應了?”
“就算裴杞堂厲害,也不能這樣專橫跋扈,憑什么好事都落在他頭上。”
陸瑛抬起眼睛:“交給誰辦又有什么不同,我也并非朝廷官員,能做的也是僅此而已,現在只要回去聽消息。”
閔子臣額頭已經浮起一層冷汗,臉上滿是忿忿不平的神情:“虧你還這樣淡定,你可是為了…為了這樁案子得罪了明博士,都說我父親為人公正,我看也不然,他現在這是幫著顧家、裴家在欺負你,只因為你和顧家有過婚約,他們就如此打壓,當年那婚約不是你所定,如今也不是你所退,你什么都不欠他們的。”
陸瑛沒有說話,半晌才看向閔子臣:“你為了我的事四處奔忙,如今也算有了定數,好好回去歇著吧,以后這些與我們都無關了。”
顧家下人已經牽馬出來,陸瑛剛要上馬卻被閔子臣拉住了手臂:“陸瑛,你告訴我,你對那個顧瑯華還有沒有心思?”
陸瑛轉過頭,吐出一個字:“有。”
閔子臣有些失望。
陸瑛道:“很多事,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忘懷的,子臣,等京中的事了了,我就回杭州,幾年后再參加科舉,你也收收心,專心讀書,希望我們可以同科。”
陸瑛臉上雖然帶著幾分的笑容,看起來混不在意,但是他的嘴唇蒼白,眼睛里是一種心灰意冷的沉寂。
閔子臣眼睜睜地望著陸瑛離開,不一會功夫閔懷也從顧家走出來。
“父親,”閔子臣走上前,“父親,您就不會覺得心里難安嗎?您非要對付陸瑛做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錯事。”
閔懷皺起眉頭,揚起了手,閔子臣卻不躲不避仰著頭站在那里。
“你這個不肖子,”閔懷咬起牙,“跟我回去,看我不打死你…”
閔子臣彎腰行禮:“父親就打死我吧,打死我,我也認一個理字,反正命是父親給的,還給您,也是兒子的本分。”
閔懷頓時眼前一花,不禁踉蹌幾下,閔家下人忙上前攙扶。
閔懷推開旁人冷著臉:“走…回去…不要在顧家門前丟盡臉面。”
閔家父子在門前的爭執,很快就傳到了瑯華耳朵里。
瑯華不禁搖頭,閔子臣也是個心思單純的人,所以很多人一旦有了立場,就很難會動搖。閔懷大人跟顧家交情深厚,自然會信任顧家。
對于閔子臣來說,陸瑛卻是他相處多年的好友,定然要為陸瑛說話,立場歸立場,最多不過就是毀了前程,阿宸卻不一樣,若是也像她這個哥哥一樣…
瑯華不由地嘆口氣。
“每個人選擇不同,”裴杞堂道,“你已經做了該做,或許在別人心里,你也不應該嫁給我。”
“那不一樣,”瑯華下意識道,“我嫁給你是因為我相信你,我也知道我們是真心真意,無論將來發生什么,我們都會在一起,阿宸不一樣…她…”
話到這里,瑯華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么。
裴杞堂眼睛豁然亮起來:“瑯華你是什么時候察覺,我對你的一片真心,你可知道,當年你不答應我,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兒。瑯華,你再說一遍,無論將來發生什么,我們都會在一起。”
裴杞堂邊說邊走過來,瑯華步步后退,這人臉皮越來越厚,她以后要多加小心,免得被他抓住把柄不放。
“大小姐。”
阿瓊的聲音傳來,瑯華松了口氣。
阿瓊上前道:“養濟院傳來消息,說是趙氏自縊了,辛虧婆子及時將她救了下來。”
瑯華點點頭,看來時候到了:“讓門房備車,我們去養濟院。”
裴杞堂一臉笑意:“既然是跟明博士的案子有關,我就陪著你一起去。”
瑯華不去看裴杞堂的神情,只是道:“你去也好,我還要去見見曹嘉大人。”
裴杞堂望著瑯華臉上的紅暈,很想過去牽起瑯華的手:“瑯華,我后悔了,早知道應該賄賂司天監,將婚期定在明年一月。”
瑯華不愿意理睬裴杞堂,快步向前走去。
眼見著一個走一個追,后面的阿瓊也跟著笑起來。
養濟院。
蕓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苦澀的藥湯被人灌進了嘴里,她本不想咽下去,卻被人按住了喉嚨,不由自主地吞咽。
為什么不讓她死了。
到了如今的地步,她已經生不如死。
當年她嫁給了韓璋卻不懂得惜福,一味埋怨韓璋是個不懂風情的武夫,不會陪著她下棋,不會陪著她寫詞,更不會說那些暖人心窩的話語。她怨恨這個世道不公,讓她嫁給這樣一個夫婿。
那時候的愁苦,那時候的難過,現在想起來,是如此的可笑。
晚了一個小時,對不起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