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頤感覺到了一種悲哀。
如果三爺真的輸在了這上面,這恐怕會在三爺心里留下巨大的陰影。
程頤道:“三爺若是不信我的話,等到顧瑯華回來,您問問便知,”說著頓了頓,“所以,您也不要擔心,去西夏和親的人一定不是顧瑯華。”
顧瑯華那樣有心機的女人,怎么可能讓自己身陷西夏。
倒是三爺,要為自己好好謀劃才行。
陸瑛眼前是瑯華溫和的笑臉,每一次她看他時的目光,雖然淡淡的卻仿佛能直接看到他的心里,就像是一個相伴了許久的人,即便是不說話,也能明白彼此的心境。
就是因為這個,他才會開始對她歡喜,在她身邊,他好像總是能暫時忘記那些怨恨,忘記了他庶子的身份,她臉上的微笑,甚至讓他有一瞬間的迷茫,或許不是只有權力才能生活的快樂。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也足夠讓他驚訝。
但是程頤不可能無中生有。
那些藏在他心中的疑惑,如果加上裴杞堂那就迎刃而解了,以裴家的身份和地位,能夠幫助瑯華做成這些事。
那么瑯華是向裴杞堂借力,還是真的喜歡裴杞堂。
畢竟救回顧世衡不是件容易的事,瑯華就算找人幫忙也是情有可原。
如果不是呢?
想到這里,他的心就火辣辣的劇痛,仿佛是涌上來的潮水,慢慢地將他吞沒,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陸瑛劇烈地咳嗽起來,他不能相信程頤的一面之詞,他一定要找瑯華問清楚。
他不相信瑯華會這樣做。
陸瑛一直咳嗽不止,直到外面傳來扣門的聲音,有人低聲道:“陸三爺在這里嗎?”
陸瑛抬起了頭,努力讓自己放平呼吸,漸漸地緩過氣來。
門口的人還想再呼喊,門卻已經打開了,陸瑛長身玉立地站在那里。
徐士元看著陸瑛面色蒼白不禁道:“黃御醫的藥不好用?怎么咳的還是這么厲害。”
陸瑛向徐士元行禮,兩個人到屋里坐下,徐士元立即將手里的瓷罐遞給陸瑛,“這是我才從百草廬買來的,聽說每日吃一些很快就會好了。”
陸瑛望著桌子上的瓷罐,百草廬的藥,現在很難才能買到,從前顧家在顧世衡手里不過就是個草藥商賈,到了瑯華掌家,就將藥鋪開到了京城。
在他心里更情愿顧瑯華只是個鄉紳之女,或許才能跟他這個庶子的身份相配。
陸瑛咳喘了片刻,微笑著感謝徐士元:“徐大人費心了,我會按時服用,希望上堂的時候已經好了不少,免得…”說著又咳嗽兩聲。
“難為你了,本來在真定就辛勞,又遇見這樣的事。”徐士元嘆了口氣。
陸瑛將藥吃了一口,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順著喉嚨一直到胸口,將他那火辣辣的疼痛頓時壓制下去,讓他覺得舒坦了不少。
徐士元仔細地看著陸瑛:“怎么樣,可覺得有效用?”
陸瑛頜首:“很舒服,喘氣也輕松許多。”
“這孩子…”徐士元說到這里硬生生頓了頓,抬起頭來看陸瑛,“也不知道顧大小姐用了什么法子,做出這樣的藥。”
“應該是回回藥方吧,”陸瑛抬起頭,“瑯華對那些波斯語、西夏語很感興趣,與胡先生一起收集了許多回回藥方,上面有各種各樣炮制藥材的方法,她們就將那些法子用在了其他藥方上。”
其實很多內情他也不知曉,瑯華與他說的不多。
徐士元仿佛對這件事很感興趣,順著陸瑛的話茬問起來:“顧大小姐是從小就喜歡看藥理的書?她的那些波斯語、西夏語是請先生教的?鎮江是有個這方面擅長的青松先生,是不是顧家請了他做西席?”
這件事陸瑛也有些迷惑,顧瑯華小時候也沒學過這些,顧家只是請了幾個教她識字的女先生。
好像就是在生了痘瘡之后,瑯華一下子就什么都會了。
陸瑛道:“顧家沒請過青松先生,那本《回回藥方》上面有許多波斯方言,恐怕一般人也不甚了解。”就像大齊的藥方傳到西夏,西夏郎中看了也是不會用,是一個道理,青松先生在,也不一定會通譯。
徐士元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么,”徐士元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碗,半晌才接著道,“顧瑯華真的就是被藥師琉璃光如來點化了?我還以為,這只是傳言…”
瑯華病愈之后就像是變了個模樣,人還是那個人,只是心思比從前要成熟許多。她的心智不像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她那雙眼睛,有種經過世事的豁達和包容,雖然笑容淡淡的,卻有一種暖意夾在其中,仿佛他無論有什么話都可以向她傾訴。
陸瑛心里隱隱地有些疼痛,如果真的就像程頤說的那樣,瑯華想要嫁給裴杞堂…他心里頓時有些煩躁:“我覺得并不是菩薩點化,而是瑯華自己的努力,我常常見她手不離書,這次去太原也是很辛苦,您…應該見到過她吧!”
陸瑛抬起頭,看到了徐士元那雙有些茫然又有些恍惚的眼睛,但是這種情緒一閃而逝,立即被遮掩了過去。
徐士元垂下頭,仿佛是在遮掩什么秘密似的:“我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并沒有與她說上話,一個孩子能帶著人去戰場,真的很不簡單,小時候恐怕受過很多苦。”
“顧家是不是情況不太好,顧世衡離家之后,她…的生母待她不好嗎?”
不知道為什么徐士元對瑯華這么感興趣,陸瑛目光一閃:“徐大人是不是聽說了什么?”
徐士元頜首:“我只是很感嘆,瑯華一個小孩子,能做普通人做不了的事。我來到京都之后,聽說顧瑯華許多事,她的生母許氏,竟然勾結盜匪和沈昌吉加害夫家,如今被關在皇城司大牢里。”
連陸瑛也沒想到被顧家逐出家門,差點被陸二太太捉奸的許氏竟然來到了京城,而且與沈昌吉一起被關進了皇城司大牢。
這是顧家的家事,陸瑛不愿意多談:“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徐士元點點頭,“慢慢來,你們將來都會好的,”說著他從小廝手里接過幾本書遞給陸瑛,“我當年考的雖然是進士科,對明經也有研究,這是我當年在國子監跟著博士學了一年明經留下的注解,你可以看看做個參考。”
陸瑛將眼前的“貼經”打開,看到里面用小楷密密麻麻寫得注解。
“馬上就要入考了,這段日子不要想太多,”徐士元道,“以我的判斷,你今年定然會考上,將來在京中謀一個職位,買套像樣的宅子,就能去跟顧家提親,當年我也是一步步這樣走過來的。”
陸瑛在太原時就感覺到了徐士元對他的善意,就像是家中的長輩,很仔細地為他打算。
徐士元為什么會對他這樣好,真的就是因為明博士的原因?
今天第二章奉上。
這兩天很早吧,大家鼓鼓掌。
這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