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有休妻,沒有聽說誰會休母,這件事傳出去,她一定會被大儒罵的狗血淋頭,甚至會有人想要替顧氏一族懲辦她這個不孝子孫,顧大太太的娘家也會對她不依不饒,但是這些又算得了什么,瑯華搖了搖頭。
顧四太太道:“不是人人都明白你的用意,多數人不知道其中的緣由就會人云亦云…”
瑯華知道顧四太太的心思,她抬起頭,“四嬸,鎮江馬上就會經歷戰亂,現在是一步也不能走錯,我們畏首畏尾,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喜歡我的就站在我這邊,不喜歡我的,任他咒罵,無相干。”
顧四太太看到瑯華臉上那堅毅的神情,煩亂的心忽然踏實了下來。
蕭邑帶著一個人走進院子,那人長了副黑臉皮,一道刀疤從右邊的眉骨上劃下來一直到嘴角,看起來好不駭人。
顧四太太看著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這是云常,”瑯華道,“韓將軍身邊的護衛,這幾日云常會在顧家幫忙訓練護院,以防有什么閃失。”
云常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低頭向顧四太太行了禮。
這樣的人來教護院,還有誰敢不好好應對,定然會將顧家守得如銅墻鐵壁一樣。
“瑯華,”顧四太太蹲下身來,臉上都是憐惜,“讓你經受這些,是我們的不對,以后在顧家,四嬸不會再讓你受半點的委屈,你四叔已經去找顧家長輩做主,你…母…顧大太太,會被族中處置,從今往后四嬸就是你的母親,四嬸會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疼愛你。”
瑯華眼睛豁然酸了。
前世鎮江戰亂時,四叔與官兵沖突被下了大獄,最終一家人只有四叔的兒子顧詹霖活了下來,她被害死的那一年,顧詹霖想要見她一面,但是母親竭力反對,說顧詹霖為杭州的紈绔子弟辦事,因為搶奪個戲子差點打死了人。還是她讓蕭媽媽安排,偷偷地見了顧詹霖一面。
顧詹霖見到她之后就像突然哽住了一般,幾乎什么話也沒說,臨走之前拿了一包東西放在桌子上,“弟弟身無長物,這些東西就留給長姐。”
蕭媽媽說,顧詹霖來的時候精神振奮,像是有件大事要做,走的時候卻十分失落,仿佛有口難言。
顧詹霖留下的包裹里面裝著四十兩銀子,顧大太太認為顧詹霖根本就是想要通過陸家的關系謀求官職。她不相信,讓蕭媽媽去找顧詹霖問個清楚,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顧詹霖已經走了關系被推薦入伍去了西北。
現在想一想,是不是顧詹霖早就發現了顧大太太狠毒的本性,想要在她面前揭穿顧大太太,可是看到她這個瞎子處境凄慘,狠不下心說明真相。
而現在的她已經是飛出籠子的鳥兒,可以展翅翱翔。
一股斗志忽然凝結在瑯華心頭。
重生一次很好,讓她有了修正一切的機會。
所以在下決定的時候,她不能有半點的猶豫,她要帶著顧家所有人找到一條活路,闖出一片天來。
顧大太太房里,管事媽媽低聲稟告,“太太想給舅老爺送信,恐怕要和四太太說一聲。”
顧大太太冷冷地道:“這是丹徒縣,不是金壇縣…不是她在管家。”
管事媽媽哭喪著臉,“那也是沒辦法的,現在就算是硬闖,也是出不去的了。”管事媽媽想到門口的黑臉大漢就瑟瑟發抖,威風凜凜地站在那里,紅著眼睛滿臉的殺氣,好像是心情不順就等著拿人來開刀。
嫌棄顧家的那些護院懶懶散散,已經讓他們圍著顧家跑了十多圈。
顧大太太不由地攥緊了手掌,她就不信了,苦心安排了這樣一個大局,真的就讓顧瑯華破壞了不成?
云常的確有些不高興,他摸著口袋數著里面的糖塊,他答應將軍這些日子都要守在顧家,可是這些糖根本不夠他吃的,一塊糖要分成幾塊好呢?
在云常做籌算的時候,顧家下人已經跑了二十圈。
終于蕭邑看不過去向瑯華去求助,瑯華讓阿莫拿了兩只錦袋給蕭邑。
蕭邑戰戰兢兢地扶著心口,將袋子送到云常眼前,云常黑黑的大手取走了袋子,然后扒開一條小縫向袋子里看去。
蕭邑的心撲通撲通慌跳個不停。
終于云常露出一個笑臉,“呵呵呵…”那笑容沿著臉上的傷痕生生地將他的眼角斬斷了,飛起的半截眉眼就像是被人斬成兩段的蚯蚓,扭動著,說不出的難看,半晌他高興地向顧家下人擺擺手,“好了,夠了。”
夠了,糖夠了。
蕭邑的臉豁然黑下去,走了一個吳桐又來了一個云常,這一黑一白…他怎么這樣命苦啊。
陸瑛攤開了眼前的輿圖,以陸家拖家帶小的腳力,這幾天應該沒有走太遠。
天氣不好,下午又開始陰雨綿綿,老太爺多年的腿疾一定會不舒服,他們說不定會停下來找一戶農家休息。
陸瑛瞇起了眼睛,如果這是他,他就會讓護院帶上重要的細軟,一路不停地直奔杭州,可是以老太爺性子,一日不擺譜都會覺得不舒坦。
這次是打開城門之后,幾個大戶一起結伴走的,在盜匪和流寇眼里就是幾塊肥肉湊在了一起,雖然有鏢局護衛,也不會想要失去這個發財的機會。
只要有誰落了單,就會成為那些人的獵物。
程頤道:“我還以為三爺會在啟程的時候去提醒老太爺。”
“有什么用,”陸瑛眼睛里迸發出耀眼的光,“我不過是個庶子,我說的話老太爺是不會聽的,除非…讓他受些教訓。”
這就是他冒著危險留在鎮江要等的機會。
陸瑛收起了輿圖起身去顧家見顧瑯華。
兩個人坐下來,瑯華示意阿莫拿來絹子,服侍陸瑛擦掉衣服上的水珠,陸瑛看起來有些興致勃勃,瑯華就算閉上眼睛,也能從他的呼吸聲中察覺出來。
每次這時候她都會笑著聽陸瑛講他的心事,可是今天她卻沒這個心情。
屋子里安靜下來,陸瑛也感覺到顧瑯華有些不同尋常,她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也不喝茶,一雙大大的眼睛不時地打量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陸瑛忽然有些慌張,好不容易他才穩下自己的心緒,猜測著問出口,“瑯華,你準備怎么處置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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