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投降的先例在,這一次勸降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
等勸降的大臣回來,大離三十年的內亂,至此平息。
讓大離朝最年輕有為,位高權重的少年將軍迎接,給足了南岳和西秦臉面,也顯得大離朝招郡馬的誠心。
這一天,陽光燦爛,萬里無云。
天空一碧如洗,仿佛一塊藍玉倒扣天際,只有偶爾飛過的鳥兒給天空添一抹異樣的色彩。
楚離騎在馬背上,陽光打在他身上,仿佛雪山之巔屹立的神祗,讓人不可逼視。
處了楚離,還有楚三,以及被楚三拉來湊數的冷少洹。
楚三臉上的面具摘了,他其實并不喜歡戴面具,覺得礙事不說,長得俊美又不是殺人放火的事,藏著掖著不給人看做什么?
長得好看,就要給大家大大方方的看。
冷少洹的面具還戴著,他臉上的淤青還未消,這么說也不準確,他是淤青消了之后,就挨了一巴掌。
楚三覺得他好像挺喜歡挨巴掌的,以他的武功身手,躲一巴掌不在話下。
楚三性子急,沒什么耐心,坐在馬背上沒一會兒,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他歪著頭看著楚離,道,“大哥,我覺得你好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楚離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同?”
楚三摸著胯下馬兒油毛順滑的鬃毛,道,“說不上來,但感覺不一樣了。”
雖然還是他的大哥,模樣也沒變,可是以前敢勾肩搭背,打趣他,現在看上去有種莫名想臣服的感覺。
連看到老王爺和大周皇上,他都沒有這種感覺。
這一定是錯覺。
他沒理由對大哥臣服啊,他又不是皇上。
他會是他一輩子的好大哥。
不過楚三拍著楚離的肩膀,道,“你坐在龍椅上批閱奏折時候真像一個皇帝。”
楚離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下。
雖然他將那四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當成一場噩夢,還是免不了受到了影響。
他不是皇帝。
他永遠也不會做皇帝。
楚離努力把那些只有痛苦,沒有歡樂的事忘掉。
而一旁的大臣和冷少洹都因楚三一句話側目。
他說衛國公世子坐在龍椅上批閱奏折…
朝中大臣都在宮里收買了眼線,楚離這兩天一早就進宮,進了御書房的事,他們都知道。
皇上信任衛國公世子,對他寄予厚望,他們都懂,可是讓衛國公世子幫忙批閱奏折,這就有點過分了,他又不是皇子,而且,還是坐在龍椅上批閱奏折的。
龍椅只有皇上能坐,臣子坐輪椅,這是誅九族的死罪啊。
皇上居然也縱容,而且還讓別人知道…
皇上莫不是打算將來把皇位傳給衛國公世子吧?
倒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遠處,有鐵甲衛騎馬過來道,“西秦皇子已經到了。”
楚離一夾馬肚子,就帶著迎接的大臣繼續往前走。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就看到西秦的隊伍遠遠的走過來。
沒一會兒,就迎面遇上了。
西秦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來了。
二皇子氣度不凡,模樣俊美,大皇子戴著面具,看不清楚容貌。
在楚離看向他的時候,西秦大皇子手摸著面具道,“水土不服,臉上起了些紅疹子,等紅疹消了,就摘掉面具。”
西秦二皇子笑道,“我西秦帶來的太醫醫治不好大離水土養的紅疹子,待會兒還有勞大離的太醫替我皇兄診治。”
西秦大皇子客氣而有禮道,“有勞了。”
楚離點點頭,道,“一會兒南岳太子就到了,讓舍弟帶你們去行宮歇腳。”
楚三上前一步道,“西秦兩位皇子請。”
兩位西秦皇子就騎馬往前了,楚三隨后,走之前還拽了冷少洹一下,道,“傻愣著做什么,一起走啊。”
冷少洹則道,“我不留下迎接南岳太子嗎?”
“南岳太子,有我大哥迎接足夠了,走了,走了,”楚三催道。
西秦大皇子回頭看了一眼,眸光從冷少洹臉上掃過去,笑道,“這位是?”
冷少洹作揖道,“在下冷少洹。”
“面具不錯,”西秦大皇子微微一笑。
冷少洹眸光微動,笑道,“西秦大皇子喜歡,待會兒我送一塊面具去行宮給你。”
“冷少爺爽快,本皇子喜歡,”西秦大皇子道了一聲謝。
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西秦二皇子斜眼過來,道,“沒有大皇兄這樣見面就討要東西的吧?”
“你皇兄我什么時候讓人吃過虧?”西秦大皇子笑了一聲。
這邊楚三把西秦兩位皇子送至行宮,安排妥當,就回宮復命。
那邊楚離等了好一會兒,南岳太子才姍姍來遲。
與騎馬而來的西秦皇子不同,南岳太子是坐馬車的,寬敞奢華的馬車,與大離的低調素樸截然相反。
大離臣子都覺得南岳太子此舉是在炫耀南岳富庶。
但人家有炫耀的資本。
南岳的隊伍停下,南岳太子從馬車內出來。
楚離和他四目相對。
眉頭皆是一皺。
明明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兩個人,卻覺得格外的熟悉,仿佛是老相識了一般。
楚離不記得這里有什么人是他相熟的,難道是北涼國師?
可祖父說北涼國師是圣山叛徒,前些天血洗了圣山,把圣山上的人都抓了起來,圣山長老回去之后,只讓人送了一錦盒來,再無音訊,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南岳太子不可能是北涼國師,難道是北涼國師的兒子上官鴻?
楚離覺得不大可能。
他和上官鴻并不熟悉,在大周都沒有這種感覺,何況是在大離朝。
楚離覺得可能是錯覺,又多看了幾眼,依舊很熟悉,而且這種熟悉叫人很不舒服。
南岳太子疑惑的眸子漸漸冰冷,深邃的眸底仿佛夾了寒冰一般。
互相寒暄了幾句,楚離送他去行宮,晚上宮里設宴款待南岳太子和西秦皇子。
午飯是在小院吃的,滿滿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開。
酒足飯飽過后,楚三拍著冷少洹的肩膀道,“待會兒一起進宮參加宴會。”
冷少洹忙道,“還是別了,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都在的宴會,我一個既沒有官職在身,也不是皇室中人去參加宴會說不過去,我在街上逛逛,去視察下鋪子生意,等你們回來。”
楚三望著他,道,“你真的不去?”
冷少洹重重的點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下回吧。”
楚三歪著頭看著他,“我怎么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冷少洹舉起酒杯,笑道,“我能有什么事隱瞞楚兄的?”
楚三笑了笑,道,“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的,那時候,我即便拿你當兄弟,該揍一頓的,我也不會心軟的。”
“那時候,我絕不還手。”
說完,冷少洹把一杯酒一飲而盡。
把酒杯放下,冷少洹道,“我先去忙了。”
楚三看著他,道,“別忘了還要去行宮給西秦大皇子送面具。”
冷少洹眸光滯了下,笑道,“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謝楚兄提醒。”
看著冷少洹走遠,楚三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
凝郡主看著他,好奇道,“你在笑什么?”
楚三給自己斟酒,道,“有熱鬧可以看了。”
真是到哪里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可是昭寧郡主的招郡馬的大事,別吊兒郎當的不當正事看。
轉眼,就到宮里設宴替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接風洗塵的時辰了。
大殿內,鶯歌燕舞,絲竹管弦,不絕于耳。
四品官員以上可攜帶家眷入宮參加宴會,明瀾又看到了鎮國公府兩位老爺和太太。
之前看她的眼神帶著輕蔑和不喜,如今再看,恭謹多了。
南岳太子和西秦皇子都是來求親的,沒有和平常來道賀的使臣那般端著架子,酒過三巡再姍姍而來。
一旦聯姻成功,他們可就是大離的孫女婿,在大離皇帝跟前是小輩,還能端架子嗎?
要極力的表現出求娶的迫切才是。
宴會剛要開始,南岳太子和西秦兩位皇子就到場了,幾乎是前后腳進來的。
等他們坐下,皇上和昭寧郡主才出來。
昭寧郡主一襲宮裝,傾國傾城,美絕人寰,她就坐在皇上下手邊,以彰顯她尊貴的身份。
一個內亂三十年,才剛剛平息的大離朝,竟然讓南岳和西秦都來求親,南岳和西秦大臣都懷疑他們是不是被大離朝廷灌了迷魂湯,正確的做法不應該打的大離朝雙手把昭寧郡主奉送上嗎?
老王爺坐在龍椅上,道,“承蒙西秦和南岳看重,派了太子和皇子前來求娶,是我大離的福氣,幾位遠道而來,薄酒相待,慢待了。”
西秦二皇子率先舉杯,笑道,“大離昭寧郡主,是大離皇上的掌上明珠,西秦雖遠,亦如雷貫耳,但百聞終究不如一見,昭寧郡主的氣質和美貌,遠比傳聞更叫人驚艷。”
皇上笑了一聲,“朕失蹤三十年,回來時,身邊只帶了昭寧一人,卻不是朕膝下只有昭寧一人,她爹娘兄長皆在,只是朕還沒有找到他們罷了,昭寧已及笄,確實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她爹娘不在跟前,我這個祖父替她擇婿。”
皇上話音一落,南岳太子笑了一聲,笑意很淡,未達眼底,“本太子有幸見過昭寧郡主畫像,驚為天人,欲求娶之,大離非但沒答應,還要公然招婿,是對本太子多有不滿了?”
西秦大皇子優雅的將手中碧玉酒杯放下,慢條斯理的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要是一求娶就答應,這倒不是求親,更像是在搶親了。”
皇上看了西秦大皇子一眼,暗暗點頭,雖然戴著面具,略顯失禮,但遠道而來,水土不服,并非存心,說話也彬彬有禮。
對西秦大皇子,皇上的印象很好。
南岳太子斜眸望過來,西秦大皇子戴著面具看不清他的臉色,但眸光明亮,沒有絲毫懼怕。
西秦的國力雖然沒有南岳強,但要說差多少,倒也未必。
真斗起來,也會兩敗俱傷。
南岳太子求娶,大離皇帝沒有答應,還邀請西秦皇子來參加,那說明更傾向與和西秦結盟。
要說大離皇帝,也是一個傳奇人物了。
十八歲登基為帝,做了兩年皇帝,勤政愛民,大離百姓都期盼在他的統治下百姓們能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可是這樣的愿望還沒有實現,大離皇帝是失蹤了。
國不可一日無主,大離朝為了爭奪皇帝,皇族內斗不休,導致兵災四起,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大家都懷疑大離皇帝早就被人暗害了,尸骨無存。
大離朝分崩離析了三十年,失蹤了三十年的大離皇帝又回來了,身邊帶了一七八歲大的小郡主,從此勵精圖治,御駕親征…
大離朝自他回來后,內亂漸漸被平復。
這個百姓們寄予厚望的皇帝簡直就是帝王界的一股清流,后宮無妃,不愛珍奇古玩,不奢靡浪費…
昏君喜好的,甚至一個正常男人喜好的,他通通不愛。
文武百官逼著他選秀立后,他理都不理。
大家都好奇他這三十年到底是怎么過來的,為什么三十年杳無音信,又突然回來了?
大家一直以為老王爺無兒無女,膝下只有昭寧郡主一人,卻沒想到他不止有兒子,還有孫兒。
南岳太子想通過求娶昭寧郡主,達到把大離朝收歸囊中的想法怕是實現不了了。
南岳太子望著皇上那種熟悉的面孔,眸底一點點冰冷,緩緩把眸光挪開,望向凝郡主。
凝郡主在喝酒。
她似乎喜歡上喝酒的感覺了,一杯酒下肚,肚子里暖洋洋的,腦袋有點暈,但不是那種叫人難受的暈,更像是在云端之上,有點飄飄然。
南岳太子的眸光凝了凝,又望向楚三。
看著她坐姿粗狂,南岳太子眉頭狠狠的緊了下。
南岳太子在打量他和凝郡主,沒有瞞過楚三的眼睛,總覺得南岳太子似乎認得他和凝郡主。
不管認得還是不認得,惦記昭寧郡主,還大軍壓境就不是什么善茬,一定找機會給他一點教訓嘗嘗。
南岳太子望向皇上,道,“不知道大離打算怎么給昭寧郡主選郡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