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瀾淡淡一笑,往前走了幾步,顧二姑娘嚇的連連后退,明瀾問道,“你瞧見了?”
火是明瀾放的,但是沒人瞧見。
再說了,明瀾手里既沒有火折子,也沒有打火石,哪是說放火就能放火的,說出去也沒人信。
可不是她,又是誰放的火?
丫鬟趕緊拿了件披風來幫顧二姑娘裹著胳膊,不讓旖旎春光瀉出一點來。
明瀾懶得理會她們,望著香蘭道,“前面帶路。”
香蘭忙帶明瀾去見顧老夫人,香蘭眼眶紅紅的,在她看來,姑娘自己都自身難保,卻能為了她出頭得罪二姑娘三姑娘,她一個小丫鬟,就是這會兒死了,也值了。
明瀾和顧二姑娘和顧三姑娘起爭執的事,早有丫鬟稟告顧老夫人知道。
顧二太太得知女兒被火燒,根本就坐不住,過來看女兒傷的如何。
對于明瀾,那是恨不得當場將她撕碎。
顧二太太望著眼眶通紅的顧二姑娘,急道,“告訴娘,有沒有哪里受傷?”
顧二姑娘搖頭,“只是袖子燒掉了,沒有燒傷,娘,是她放火燒我的!”
她手指著明瀾。
顧二太太回頭,明瀾正邁步上臺階,香蘭緊隨其后。
顧三姑娘眸光晦暗莫測道,“上回我就覺得大姐姐有哪里不大對勁,現在瞧著更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顧二姑娘磨牙道,“她有了昭寧郡主做靠山,哪還會把我們放在眼里?!”
真不知道昭寧郡主是吃錯了藥,還是哪只眼睛瞎了,放著京都那么多大家閨秀不要,偏偏選擇她陪著。
再說明瀾,她從容不迫的進了屋,她知道鎮國公府里,最難纏的還是老夫人,因為她是長輩,能決定小輩的命運。
要不是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明瀾怎么可能在明知道回來沒好事的情況下還跑這一趟?
這不,一進門,就看到顧老夫人冰冷的眸子,手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斥責道,“你還知道回來!”
要是別的小輩,看到顧老夫人這么憤怒,估計早嚇的跪下認錯了。
但是明瀾真的對這些人沒什么感情,而且她憎惡那些為了爭奪爵位,不惜痛下殺手,殘害小輩的長輩。
明明是他們不拿自己當長輩,卻還要擺長輩的架子,要小輩孝順,事事依從,否則就是不孝。
明瀾很平靜的望著顧老夫人,淡淡道,“二嬸說老夫人想我了,我回來給您請安,明兒一早昭寧郡主就會派馬車來接我進宮。”
輕飄飄如寒冬飛雪的語氣,卻是把顧老夫人噎的臉都紫了。
她是真的不想回來,誰讓老夫人想她呢。
顧老夫人氣的嘴皮都哆嗦,顧三太太怕她氣暈過去,趕緊幫她順氣,然后望著明瀾道,“有了昭寧郡主做靠山,鎮國公府都不要了?還不趕緊跪下給老夫人磕頭認錯?!”
她沒有錯,憑什么要她下跪?
明瀾望著顧三太太,很平靜的問道,“我哪里做錯了?”
顧三太太眉頭一緊,道,“你和天奇一起進宮,把爵位讓給二老爺,結果一去不復返,老夫人在國公府一等再等,也沒少派人去催你,你倒好,在宮里住的安穩,一句解釋也沒有!”
方才坐馬車回來的路上,明瀾一直在想辦法保住顧明珠姐弟,希望她和楚離離開之后,他們姐弟能不受傷害。
這會兒,她似乎有點想通了。
明瀾望著顧三太太道,“我和天奇進宮,就把讓爵位的事告訴了皇上,皇上不同意鎮國公府爵位讓二叔繼承,天奇又說給三叔,皇上也不同意,父親戰死沙場,我和天奇卻在同一天出事,鎮國公府不關心我們姐弟的死活,卻只惦記爵位,皇上說了,等天奇十二歲,就讓他繼承爵位,如果天奇繼承不了爵位,皇上會把鎮國公府和當初給爹娘的賞賜一并收回。”
顧小少爺活著,才有鎮國公府。
顧小少爺要是一命嗚呼了,他們爭來搶去的東西,都將化為烏有。
這些話,在屋子里回蕩,丫鬟們面面相覷,不敢置信。
顧老夫人的臉又青又紅又紫,就像是打翻了顏料盤一般,五顏六色的。
顧二太太眼睛睜圓道,“不可能!歷朝歷代,沒有這樣繼承爵位的方式過!”
明瀾好笑,“歷朝歷代,也沒有哪個皇帝的后宮空空如也,膝下只有一個郡主。”
顧二太太啞然。
他們的皇帝確實與眾不同。
離奇失蹤,又在失蹤三十年后,離奇的出現。
皇上要做什么,誰也猜不透。
把天奇留在宮里,百般疼愛,又做出這樣的襲爵方式,他們兩姐弟肯定是跟皇上告狀,說鎮國公府要他們兩的命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鎮國公府的爵位一旦被收回去,誰還把顧家放在眼里?!
他們非但不能再打爵位的念頭,還得盼著天奇別出事,等他長大,撐起鎮國公府的門楣。
顧二太太不甘心。
當初就不應該要一個名正言順,送他們姐弟進宮,如今悔之晚矣。
明瀾該說的都說了,只道,“你們要真不信,可以進宮問皇上。”
反正老王爺肯定會向著她的。
明瀾這么說,她們心底那一點懷疑也被打消了,晾她也不敢亂傳圣旨,胡說八道。
明瀾福身給老夫人請安,道,“凌易被禁足,哪一天得空了,他會回來給老夫人和兩位嬸娘請安的。”
兩位顧太太皮笑肉不笑,一口銀牙險些沒咬碎。
明瀾福了福身子,帶著香蘭告退。
等她走后,顧三太太看著顧老夫人,氣道,“終日打雁,沒想到一時大意,被大雁啄瞎了眼。”
顧老夫人是越想越來氣。
顧二太太想到女兒差點被燒死,心中更是氣不順,道,“這才長了幾個羽毛,就敢騎到我們頭上作威作福了,天奇這會兒還小,不一定記的事,咱們好好疼他,將來還有可能聽我們的,可是明珠不一定會了,等他們姐弟羽翼豐滿,還有我們的好日子過?”
繼承爵位的是天奇,不是顧明珠。
顧三太太懂顧二太太話里的意思,她道,“可是永王府親事…。”
顧二太太道,“明珠的態度,三弟妹也瞧見了,要真成了永王府世子妃,還不知道怎么對付我們呢。”
顧三太太眼神也冰冷了起來,這時候不狠心除掉她,一旦出嫁,就更沒有機會了。
兩人都望著顧老夫人,等她拿主意。
顧老夫人沒說話。
沉默,就代表了默許。
再說明瀾,跟著香蘭回到她之前住的屋子,住過一夜,還算有點熟悉,只是那一晚,因為前途未卜,翻來覆去睡的并不安穩。
進屋后,香蘭跪下,哭道,“姑娘,你以后別丟下奴婢了…。”
這些天,她吃的苦頭比她以前加起來都多。
方才明瀾強硬的態度,香蘭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旦明瀾進了宮,她這條命一定會活不過第二天的。
明瀾將她扶起來道,“上一次,是我疏忽了,以后不會了。”
說著,明瀾將頭上一只金簪拔下來,插在香蘭的發髻上,算是給她的補償。
希望她能彌補她心底的埋怨,將來好好對待她真正的主子顧明珠。
奢華的金簪,連二姑娘、三姑娘都沒有,姑娘卻賞賜給了她一個小丫鬟,香蘭眼里刷的一下流了下來。
她就知道,姑娘不是故意丟下她不管的。
明瀾將扶起來,問道,“藥呢,我幫你上藥。”
香蘭搖頭,“藥都用完了,奴婢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我也沒有藥嗎?”明瀾問道。
香蘭不敢看明瀾眼睛,弱了聲音道,“姑娘剩的一點藥膏,奴婢之前扛不住,偷偷用了。”
那時候,她疼的覺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也就不管不顧了。
她跪下來認錯,明瀾扶她起來道,“好了,別動不動就下跪,是我沒能護著你,起來吧。”
香蘭這才破涕為笑,她把頭上的金簪拿下來,當寶貝似的拿帕子包裹好,這一只金簪就能換好幾個丫鬟,她就是伺候姑娘一輩子也買不起這支金簪上一顆碧玉珠。
喝了半杯茶,明瀾疲憊的躺下,打算瞇會兒神。
睡得正香呢,就被香蘭給搖醒了,“姑娘,你快起來,二姑娘和三姑娘來給你賠不是了。”
能不能讓她好好睡個覺啊,明瀾翻了個身,道,“讓她們等著!”
香蘭覺得自己盡力了,她回頭望著珠簾處站著的兩人,只見顧二姑娘和顧三姑娘一臉怒容。
本來她們就委屈了,還被逼著來給她賠不是,她倒好,睡的比豬還沉。
她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她的?!
又不能轉身離開,兩人都不是有耐心的人,尤其明瀾躺著,她們站著更是心里不痛快。
兩人也不是善茬,這不看著旁邊高幾上擺著牡丹,走過去伸手一推。
明瀾剛睡熟,哐當一聲傳來,什么瞌睡蟲也給震飛了。
她睜開眼睛,就聽到顧二姑娘道,“看我笨手笨腳,把牡丹花都給打碎了。”
明瀾氣笑了,還從來沒見過這么給人賠不是的,她算是長見識了。
兩人蓮步款款,身姿裊娜的走進來,身后丫鬟手里還拎著一食盒進來,道,“大姐姐,今兒是我們不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們這一回吧,這是我特地讓廚房做的,都是你最愛吃的糕點,你嘗嘗味道如何。”
還真有點賠罪的樣子。
丫鬟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顧二姑娘親自把紅豆糕端出來,一股紅豆清香飄出來,輕薄的如同秋天的楓葉,晶瑩剔透,還能瞧見暗藏其中的紅豆,光看顏色,就引得人食欲大動了。
而且紅豆糕似乎是剛出爐的,還冒著騰騰熱氣。
顧三姑娘道,“大姐姐嘗一塊,往后咱們姐妹和睦相處。”
看著那紅豆糕,明瀾笑了一聲,“是去地底下和睦相處嗎?”
顧三姑娘拿糕點的手僵硬,道,“大姐姐說什么呢,我們都會活的好好的。”
這個我們,應該是她們姐妹,而不是包括她在內。
明瀾笑道,“看來是我多心了,你們誠心賠禮道歉,那我接著,這糕點瞧著不錯,咱們姐妹一起吃吧。”
明瀾把盤子端起來,讓她們一人吃一塊。
兩人臉色都變了,“那是給你吃的!”
明瀾繼續道,“我豈敢獨享?”
顧二姑娘氣的咬牙,“你就是懷疑我們要毒死你,我吃就是了!”
說著,她拿起一塊紅豆糕,狠狠的咬了一口,仿佛那是明瀾的肉,咬一口能泄憤似的。
顧二姑娘囫圇吞棗把糕點吃完,顧三姑娘也吃了一口,道,“大姐姐疑心太重了,明兒昭寧郡主來接你進宮,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們怎么和她交代?”
明瀾勾唇一笑,道,“沒下毒就好,我近來在軍營學了兩招,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糕點上下調換個位置,你們既然敢吃,至少上面的糕點肯定是沒毒的。”
說著,明瀾拿了一塊糕點在手里。
顧二姑娘和顧三姑娘臉色齊齊一變,“你!”
明瀾一臉無辜,甚至掛了牲畜無害的笑容,“我怎么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糕點是你們端來的,又都沒毒,吃哪一塊沒區別吧?”
顧二姑娘和顧三姑娘恨不得撲過來咬死明瀾了。
兩人快步離開,走遠了幾步,趕緊想辦法催吐,她們還沒有活夠,不想死。
香蘭站在一旁,臉色慘白,“姑娘,她們,她們想毒死你啊。”
這不顯而易見嗎?
都是心高氣傲的姑娘,誰會舍得拉下臉面來給她賠不是,不過是要她的命,來一趟,權當是送她最后一程罷了。
明瀾把糕點裝回食盒里,拎著食盒就出了門。
院外,已經亂成一團了。
明瀾拎著食盒從一旁走過去,直接去找顧老夫人。
這邊丫鬟剛把顧二姑娘和顧三姑娘中毒催吐的事稟告顧老夫人,她一臉陰沉,手里的茶盞直接甩了出去。
二太太和三太太急的坐不住,眼淚都急出來了,就見明瀾施施然走了進來。
如果眸光能殺人,明瀾這會兒已經灰飛煙滅好多回了。
“你怎么這么狠心?!”顧二太太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