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昭緩了口氣,恢復了些精力,緩緩解釋道:“這是李神醫曾對我說過的,施展過此術之人,哪怕看起來恢復如常,兩個月內都隨時可能喪命。”
“為什么?”
“雖然刀子等物都用烈酒擦拭過,但切開的傷口內部隨時有瘍壞的風險,只有過了兩個月才能肯定里邊長好了。如若不然,一旦發生瘍壞,那就回天乏術…”
隨著喬昭的解釋,池燦臉色越發難看。
“池大哥,本來這些話我該在術前便對你說,但長公主殿下那時情況危急,根本沒有時間解釋。當時施展此術,長公主殿下與腹中胎兒尚有活命的機會,若是耽誤下去,只能落得一尸兩命的結局。”
池燦勉強笑笑:“你不用解釋,我自是信你的。”
喬昭露出個釋然的笑。
倘若不是池燦,而是換了尋常人,她就算有醫者仁心也不會在沒有提前說明的情況下就出手。
“那我母親挺過難關的幾率有多大?”池燦看了躺在床榻上的長容長公主一眼。
喬昭沉默片刻,道:“兩成。”
池燦神情一震,好一會兒喃喃道:“只有兩成么?”
喬昭垂眸:“我…確實沒把握…”
這是她第一次施展剖腹之術,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
喬昭說完,把藥箱整理好背起來:“池大哥,你可以叫人進來照顧長公主了,該留意什么我會交代她們的。”
池燦點點頭,這才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門口,一把拉開房門。
“公子——”
“冬瑜姑姑,你們進來吧。”
女官冬瑜帶著兩個嬤嬤走了進來。
室內濃郁的血腥味讓冬瑜雙腿不停打顫,看到滿床鮮血更是險些站立不穩,倉惶喊了一聲“殿下”,兩個嬤嬤更是撲了過去呼喊起來。
“嚎什么喪?我母親還沒死呢!”池燦厲聲斥道。
呼喊聲一停。
池燦沉著臉盯著冬瑜:“冬瑜姑姑,你們仔細聽侯夫人的交代,一切都按著侯夫人說的去做。”
冬瑜猶豫了一下,迎上池燦黑沉沉的眼,屈了屈膝:“是。”
她走到喬昭面前,壓下心中波瀾,恭聲道:“請侯夫人示下吧。”
喬昭事無巨細把該注意的事情講解一番,最后道:“稍后我會把主要的幾點以及藥方寫下來命人送過來,長公主殿下有什么異常都可以給我傳話。”
“多謝侯夫人了。”冬瑜面色凝重道。
“我送你出去。”池燦走過來。
邵明淵便等在院子中,見喬昭走出來,目光掠過她衣擺上的血跡,迎了上去:“一切還順利吧?”
“目前還算順利。”
李院使沖過來,一臉激動道:“侯夫人,不知您是用了什么法子讓殿下順利產子的?”
其他幾名太醫亦圍了過來。
剛才他們雖然沒進去,但李院使已經把情況對他們說了,那些穩婆更是篤定長公主回天乏術,怎么冠軍侯夫人進去后,也沒聽到里邊傳出什么動靜,就抱出來一個小娃娃呢?
喬昭被眾太醫團團圍住,不由蹙眉。
剖腹取子這種駭人聽聞的事她當然是不能說的。
“各位大人問這個做什么?不知道很多絕技都是傳子不傳女的,何況是對外人說。”池燦冷著臉道。
眾太醫面面相覷,雖心癢難耐,卻被這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行了,各位大人可以回去了。”
見池燦下了逐客令,眾太醫自然不好再留,拱拱手告辭離去。
“庭泉,黎三,今天多謝你們了。”
邵明淵笑笑:“咱們之間還需要如此客氣?我先帶昭昭回去換洗,有事情你派人來說一聲就是。”
池燦點點頭準備相送,被邵明淵擺擺手制止,待二人離開,回頭看了一眼產房。
此時長公主正由人擦拭身體,他不便進去,想了想,抬腳去了隔壁房間,才進門便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
“公子——”里邊的乳母、婆子等人忙站了起來。
池燦面無表情走過去,盯著襁褓中的嬰兒看了一會兒,問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是個姐兒。”乳母回道。
池燦目光再次下落,仔細看著嬰兒的小臉。
初生的嬰兒好看不到哪里去,額頭一層皺皺的皮,瞧著像個小猴子般。
真丑。
池燦閃過這個念頭,皺了皺眉。
或許是親眼看著這個孩子如何來到世間,經由他的手抱著交給別人,他驚訝發現看著這個孩子時沒有了想象中的厭惡,除了覺得太丑居然生不出其他情緒來。
甚至因為想著一個女孩子如此丑,竟莫名有幾分憐愛。
這孩子將來一定嫁不出去的吧?
“照顧好孩子。”池燦板著臉吩咐一句,又看那丑猴子一眼,負手走了。
“長公主母女均安?”楊太后聽到來喜回稟,一顆心落回一半,可想到那個孩子的存在又揪了起來。
一個女孩子,那樣的出身,還不如生產時就去了…
“行吧,包些燕窩送到長公主府去。”楊太后疲憊揉揉太陽穴,交代道,“皇上那邊就不必提了。”
本來就在國孝期間,又是這么個情況,遮掩尚且來不及,能有什么好說的。
楊太后恨不得長容長公主產女能夠悄無聲息,卻不知京城中人早就等著看熱鬧,連第二日還沒到各府上就都知道長公主府添了一位千金。
那些穩婆因為都是好手,本就是經常在各府走動的,很快冠軍侯夫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就傳遍了,不知惹得多少人動了心思。
奈何現在冠軍侯夫人身份尊貴,想要請動卻是不能了。
這期間長容長公主又發生了幾次突發狀況,在喬昭的幫助下都應付了過去,這樣七八日后,長容長公主已經能下地慢慢走動了。
“冬瑜,把公子請過來。”覺得精神恢復差不多的長容長公主溜達了幾步,由婢女扶著緩緩躺下,靠著引枕道。
不多時池燦走了進來。
“母親找我?”
長容長公主抬眸,靜靜看著池燦。
“母親覺得哪里不舒服么?”等了片刻,池燦問道。
“不是。”長容長公主沉默了一下,露出個淡淡笑容,“就是想看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