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山地處河渝與北定之間,因其特殊地勢,每到炎炎夏日便格外清涼,從前朝起就在那里建了行宮,成為歷任天子的避暑勝地。
可是到了明康時期,因明康帝癡迷閉關修道,自然無暇去清涼山避暑,勛貴百官當然也就不能沾光了。
這時候傳出前往清涼山避暑的消息,京中有資格去的各府皆興奮不已,特別是可以隨行的女眷們,已經開始打點行裝了。
邵明淵毫無疑問在出行名單之上,而喬昭作為冠軍侯夫人亦在隨行之列。
池燦本不喜歡摻和這些事,但長容長公主有孕一事到底在他心里種了一根刺,眼下長容長公主肚子已經不小,他每每看了心塞不已,于是借著這次出門的機會來個眼不見為凈。
明康帝雷厲風行,很快就到了出行那日。
無數輛豪華馬車由禁衛軍護衛著緩緩駛出京城,向北而去。
馬車中坐著的都是身嬌肉貴之人,速度自然快不起來,等到了中午飯點時便停在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半路上。
烈日當空,明康帝與太后前前后后有一大幫太監宮女伺候著,特別是明康帝休息之處圍滿了冰盆,舒適與宮中無異,但其他人就慘了。
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朝中重臣,想要冰盆消暑是癡人說夢,就算兩個王爺都只能坐在樹蔭底下歇著。
因睿王尚未迎娶王妃過門,這次陪睿王出行的正是才被封為側妃的黎皎。
此刻黎皎拿了把團扇替睿王扇風,很快鼻尖上便冒了汗。
“讓婢女們來就是了,你也歇著吧。”睿王感動于黎皎的體貼,捏了捏她的手。
“能與王爺一起出游是妾的福氣,自然該把王爺照顧好。”黎皎柔聲道。
一聲輕笑傳來:“五哥還真是好福氣啊。”
睿王看向另一棵樹下的沐王。
沐王一襲天藍色長衫,面容俊美,瞧著好似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此刻正搖著扇子笑瞇瞇看過來。
沐王妃聽沐王這么一說,面上不動聲色,視線在黎皎身上一掃而過。
黎皎低眉順眼繼續打扇。
沐王妃眉梢輕挑,心底嗤笑:合該是當小妾的,放著那么多婢女不用非要自己打扇,真是為了博男人歡心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沐王妃這般想著又掃了沐王一眼,暗暗冷笑:可恨男人就吃這個,也難怪小妾抬了一個又一個。
睿王不似沐王健談,聽他這么說笑了笑便收回視線,對黎皎道:“皎娘,本王聽說這次冠軍侯夫人也來了,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黎皎雖不情愿,卻也隱隱明白睿王有意拉攏冠軍侯,這種時候睿王不便出面,她去與妹妹打聲招呼任誰都挑不出錯來。
可想到她是長姐,卻主動去與妹妹打招呼,心中到底有些憋屈。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一瞬間,黎皎很快整理好了心情,沖睿王露出一個笑容:“正好妾出門前準備了些消暑涼果,這就給三妹送過去。”
睿王滿意點頭。
冠軍侯身份高,其實就在離他們不遠處歇著,扭頭就能看到對方的動靜,但睿王顧忌頗多,在人前并不好表露出對邵明淵的親近。
黎皎親手提著食盒往喬昭那里走去,才走到一半就邁不開腳了。
繁茂樹冠下,邵明淵正拿了扇子替喬昭扇風,女子輕柔笑聲隨著風被送過來:“我自己來就好,哪里就用得著你了?”
“你自己來會手酸。”
“還有冰綠與阿珠呢。”這次出門除了宮中貴人們其他人都講究輕車簡從,喬昭便只帶了冰綠與阿珠。
“丫鬟哪有我力氣大。”身形挺拔的男子背對黎皎而坐,聲音爽朗中帶著溫柔。
黎皎冷眼看著,再想到剛剛自己小心翼翼替睿王打扇的情景,心忽然就好似被針刺了一下,疼得她幾乎要站立不穩。
黎皎第一次閃過后悔的念頭。
如果她當時隨著祖母的安排明媒正娶成為某人的妻子,那人會不會如此對她呢?
不過很快她就把這個無稽的念頭驅散了。
祖母是準備把她嫁給莊戶人家的,那樣出身的男人別說給她打扇,就是給她提鞋她都嫌煩!
沒什么好羨慕的,只要王爺能夠登基,她至少能封貴妃之位,到時候黎三照樣要向她下跪。
沐王妃看在眼中,撲哧一聲輕笑。
一個府上出來的姐妹,在男人心中的份量截然不同,可見自甘當妾的人天生就是賤骨頭。
這聲輕笑令黎皎猛然回神。
沐王妃雖什么都沒說,她卻覺臉上火辣辣燒得慌,忙快走幾步來到喬昭面前。
喬昭隱下詫異,平靜看著黎皎。
邵明淵一見黎皎過來,冷冷掃她一眼,面無表情起身避開。
趕路的時候昭昭坐馬車他騎馬,好不容易盼到休息的時候能說幾句話,誰知卻有阿貓阿狗來打擾。
黎皎被邵明淵那一眼看得心中莫名發寒,在喬昭的平靜注視下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天熱趕路人都遭罪,我帶了些涼果給三妹嘗嘗。”
察覺不少視線投過來,喬昭淡淡一笑:“多謝大姐。”
黎皎知道就這么回去定然會讓睿王不滿,便絞盡腦汁尋找話題:“自我進了王府就鮮少有出門的機會,沒想到這次能與三妹一同去清涼山避暑。對了,不知祖母他們可好?”
喬昭似笑非笑:“大姐惦念祖母,何不回黎府看看?”
黎皎碰了個軟釘子,干巴巴坐了片刻起身回去了。
邵明淵見狀便對池燦道:“我回去了。”
池燦不由翻了個白眼。
交友不慎,這是典型的重色輕友,過河拆橋!
“桃生,快給爺打扇,沒點眼力勁兒!”
行了數日總算到了清涼山,勛貴百官按著身份品級被安排著住進規格不一的院子,狠狠歇了兩日才緩過精神來。
這時他們得了信兒:皇上又閉關了。
在這消暑勝地最大的主子閉關可是個好消息,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在這深山密林間游玩狩獵了。
百官勛貴們興致高昂,很快就在清涼山舒舒服服過了個把月。
而就在眾人樂不思蜀之時,張天師卻憂心忡忡起來。
皇上向來守時,本該今日日落時分出關,怎么已經到掌燈時分了,還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