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長亭,春風微寒。
楊厚承眼角微紅,擺了擺手:“行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們就別送了。再耽誤下去萬一我祖母知道了,我可就走不了了。”
朱彥拍了拍楊厚承肩頭:“保重。”
楊厚承嘿嘿笑了:“放心,我肯定得保重自己,我還想多殺幾個倭寇呢。”
“你別缺胳膊少腿的回來就好。”池燦涼涼道。
楊厚承抬手捶池燦一拳:“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說好聽的有何用?你把我送的袖弩收好了,總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知道了。”
邵明淵問道:“重山,我跟你說的在戰場上該注意的事情,記下了嗎?”
“記著呢。哎呀,你們就別啰嗦了,我保證一根頭發不少的回來,走了啊。”楊厚承揮揮手,轉身匆匆上馬。
隨著他輕夾馬腹,馬兒開始跑起來,直到跑出老遠才停下來,馬背上的人轉頭用力搖搖手,在馬蹄聲中漸漸遠去。
邵明淵等人依然站在長亭外不動,直到再也看不到楊厚承的身影才收回視線。
幾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遠處塵土飛揚,馬蹄聲急。
“庭泉,那好像是你的親衛和衙門官差。”朱彥遙望著來人提醒道。
池燦皺眉:“看到那些官差就覺得沒好事。庭泉,西姜勇士的死,他們還揪著你不放?”
“可能有了新變故。”邵明淵蹙眉道。
他在刑部衙門里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除非案情有了重大進展且與他密不可分,不然三法司長官沒必要派人急匆匆來尋他。
三五個來人很快到了近前,急急勒住韁繩,翻身下馬。
“將軍——”前來的親衛剛要稟報,邵明淵抬了抬手,看向領頭官差。
“侯爺,大人們請您去一趟刑部衙門,兩位王爺都在那里等著您。”
“發生了何事?”邵明淵沉聲問。
領頭官差抬眼看了邵明淵一眼,回道:“西姜公主遇害了!”
邵明淵神情微訝,看向喬昭,溫聲道:“我去一趟刑部衙門,讓拾曦他們送你先回府。”
喬昭搖頭:“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邵明淵猶豫了一下。
“庭泉——”喬昭喊了一聲。
某人立刻點頭:“那好,一起去。拾曦,子哲,你們就先回去吧。”
池燦瞥官差一眼,淡淡道:“還回什么,一塊去吧。”
眾人一起趕到刑部衙門。
沐王視線落在喬昭身上:“黎姑娘也來了?”
眾臣:“…”現在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嗎?
他們的大梁朝可怎么辦喲,兩位皇子貌似都不是很靠譜的樣子。不過——好歹兩位皇子將來無論哪位繼承大統,至少會上朝吧?
嗯,應該會上朝。眾臣不確定地想。
“冠軍侯!”西姜恭王站起來,目光通紅盯著邵明淵。
邵明淵微一點頭:“王爺節哀。”
“你殺了我王妹,現在還要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難道說你一個侯爺就能無法無天嗎?”西姜恭王掉頭看向蘭山,“蘭首輔,貴國天子閉關,此事還請你替小王主持一個公道!”
西姜公主之死關系重大,寇行則幾人商議過后報給了內閣,首輔蘭山與次輔許明達皆趕了過來,六部九卿亦來了數位。
“王爺放心,此事我們定然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蘭山安撫西姜恭王幾句,面無表情看向邵明淵,“侯爺,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們都知道了,我作為當朝首輔,得陛下委以重任,對此事不得不過問一二,還望侯爺能配合調查。”
“本侯還是那句話,拿證據說話。”
“證據?”蘭山目光一閃,看向刑部尚書寇行則,“邢尚書,不是有人證嘛。“
人證?
邵明淵揚眉。
事情還真是有意思了,先不說西姜公主的死與他完全沒有關系,就是那個西姜勇士大半夜被晨光打了一頓,能有誰看到呢?
這個人證,來得真蹊蹺。
很快人證就被帶上來,是位二十出頭的青年。
年輕人一進來就撲通跪下來磕頭。
“說一說你昨天夜里看到的事。”蘭山淡淡道。
年輕人戰戰兢兢抬了一下頭又飛快低下來:“小民是個夜香郎,昨天半夜出來挨家挨戶收夜香,走到西大街時忽然發現有兩個人從杏子胡同拖著什么東西出來。小民當時有些怕,忙隱在了一邊的巷子里,等那兩個人走遠了才過去看,誰知——”
說到這里,夜香郎渾身一顫,語氣中難掩恐懼:“誰知竟發現那原來是一個人!”
“當時你看到那人是什么樣子,是死是活?”刑部侍郎楊運之問道。
這人是不久前來衙門口擊鼓報的案,他聽了這人的話就知道冠軍侯要有麻煩了。
“那人——”夜香郎飛快看了邵明淵一眼,白著臉說不下去了。
“說!”蘭山不耐煩喝了一聲。
夜香郎縮了縮肩,鼓起勇氣道:“那人死了啊,脖子上好大一個口子,汩汩往外冒血呢!”
“你有沒有看清那兩個人的樣子?”刑部侍郎楊運之問道。
“昨夜有月光,小民躲在一旁雖然看得不是特別清晰,但因為其中一人是面熟的,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個人是誰?”
“是——”夜香郎又向邵明淵望去。
邵明淵神色平靜,令人瞧不出端倪。
“再吞吞吐吐的,拉下去打板子!”刑部侍郎楊運之不耐煩道。
“是黎修撰府上的那個年輕車夫!”
這話一出,眾人俱都看向邵明淵。
“冠軍侯,你還有什么話說?”西姜恭王厲聲問道。
邵明淵定定看了夜香郎一眼,神色淡漠:“那就叫人來問問吧。”
沒過多久晨光趕了過來,聽完事情原委險些氣歪了鼻子,指著夜香郎道:“你說瞧見我殺人了?”
夜香郎嚇得連連后退。
蘭山輕咳一聲道:“侯爺,人證已經站出來了,依我看這個車夫就由三法司好好審問吧。”
邵明淵劍眉輕揚:“審問可以,不過這個人證——”
他說著輕瞥夜香郎一眼,語氣淡淡道:“我認為他在撒謊。”
夜香郎渾身顫了一下。
“呃,侯爺這樣說,不知有何憑證?”蘭山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