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靖安侯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邵明淵輕咳一聲:“父親?”
“啊,你說。”靖安侯一個激靈回神。
“兒子想問,您什么時候去替我提親?”
靖安侯太震驚了,以至于一聽到“提親”兩個字就開始發暈,下意識問道:“明淵啊,你先前不是說不大行嘛——”
話說出口,靖安侯才反應過來說了什么,忙咬了一下舌頭,劇烈咳嗽起來。
他一時不敢看次子,咳嗽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小心翼翼打量著邵明淵道:“明淵,我的意思是說,你現在行了?不對,我也不知道我在胡說些什么,你就當我沒說。”
靖安侯語無倫次,想要撞墻。
身為一個男人,他清楚知道那則流言對一個男人來說傷害有多大,更何況這還不是流言,而是次子親口對他承認的。他怎么一時糊涂就問出來了呢?
靖安侯正懊惱著,就聽邵明淵一本正經道:“讓父親操心了,兒子忽然覺得自己又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靖安侯大大松了口氣,眼中滿是欣喜。
邵明淵從容問道:“所以父親能替兒子去提親嗎?”
“不知明淵看中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邵明淵毫不猶豫道:“翰林院黎修撰的次女,家住杏子胡同,在黎家東西兩府中排行第三。父親若是還有不清楚的,都可以問我。”
“忒清楚了。”靖安侯呆呆道。
次子這是生怕他提親找錯了人嗎?
“等等,那個黎姑娘是不是奉太后之命南下的那位黎姑娘?”
邵明淵頷首:“對,正是那位黎姑娘。”
靖安侯不由皺了眉:“京城里有關那位黎姑娘的流言還挺多的——”
“兒子非她不娶。”邵明淵直接打斷了靖安侯的質疑。
靖安侯深深看著坐在對面的次子。
曾幾何時,他手把手教拳腳功夫與騎射的孩子長大了,長成了一個有主見有擔當的兒郎。
次子愿意娶妻生子他高興還來不及,當然不會攔著,只是那位黎姑娘的名聲——
靖安侯看著出眾的兒子不由心疼。
他們虧欠這孩子太多了,他希望有最好的姑娘來匹配他,以后不讓他再受委屈。
“最好的姑娘?”邵明淵聽明白了靖安侯的意思,牽了牽唇角,鄭重道,“父親,對我來說,不是因為她是世人認為最好的我才心悅她;而是因為我心悅她,她在我眼里便是最好的。”
靖安侯表情微動。
邵明淵笑了笑:“當然,她其實真的是最好的,請您相信兒子的眼光。”
父子二人對視片刻,靖安侯笑了:“既然你這么說,那為父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
他想給兒子最好的是為了讓他高興,如果適得其反,那是蠢貨才會干的事。
邵明淵一顆心落了地,嘴角笑意讓他看起來愈發俊朗:“父親今天就請媒人去吧。”
“啥?”靖安侯聲音高了起來,發現邵明淵不是開玩笑,哭笑不得道,“別胡鬧,嫁娶乃是大事,哪有這么草率的,至少要等轉年出了正月才好議親。”
“兒子等不及了。”邵明淵面不改色道。
靖安侯怔了怔,差一點打翻了手邊茶盞,表情格外復雜:“明淵啊,難道明年為父就能抱孫子了?”
邵明淵淡淡瞥靖安侯一眼:“黎姑娘轉年才十四歲。”
靖安侯眨眨眼,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心中是高興還是失望。
他本以為兒子速度太快了些,鬧半天人家姑娘明年還沒及笄呢,且有得等了。
“既然這樣,你急什么?”
“著急別人胡亂往她身上潑臟水,我不能名正言順把那些人教訓一頓!”邵明淵語氣平靜說著,眼中閃過寒光。
作為同在北地打過韃子的父子倆,他清楚與父親之間開門見山交流最有效。
靖安侯聽了這理由不由樂了:“行,那為父就請媒人替你提親去。”
邵明淵唇角揚起,心中淌過暖意:“多謝父親。”
“先不慌謝我。”靖安侯指了指桌幾上的茶盞,“喝杯茶潤潤嘴,看你嘴唇干得全是裂子,也不怕人家姑娘嫌棄。”
邵明淵抽了抽嘴角。
這是親爹嗎?這么快就嫌棄他了。
見邵明淵乖乖喝了茶,靖安侯正色道:“你先前向皇上告假,說替亡妻守一年,雖說現在已經期滿,可馬上求娶別家姑娘是不是太快了些?恐怕于你名聲不好。”
世人常說的守孝一年,實則是守九個月,從年初喬氏離世到現在早已滿了。
邵明淵輕笑一聲:“父親,求娶新人與我‘不行’,您覺得哪個名聲更不好?”
凡事最怕比較,靖安侯毫不猶豫就改了想法,拍板道:“行,為父這就派人去請最好的官媒過來。”
黎家西府隔壁的宅子中。
睡在書房美人榻上的少女翻了個身,睜開眼睛。
“姑娘,您醒啦。”
眼前一時有些朦朧,喬昭揉了揉眼角,翻身坐起來:“侯爺呢?”
阿珠笑道:“見您睡了,侯爺就悄悄走了。”
“我睡多久了?”
“約莫一個時辰。”
喬昭蹙眉:“怎么不早點叫我?”
阿珠忙解釋道:“侯爺說您這兩天太累了,吩咐婢子不許打擾,等您什么時候睡醒了再陪您回府。”
喬昭翻身下榻:“那趕緊回去吧。”
為了安全起見,她這三天臨摹邢御史的筆跡都是在此處進行,如今總算謄寫好了賬冊,是該早些回家了。
片刻功夫就到了家,門人稟報道:“三姑娘,有兩位姑娘在花廳里等著您。”
喬昭頷首,抬腳向待客花廳走去,守在廊下的冰綠匆匆走過來,小聲道:“姑娘,是那位公主和江大姑娘,婢子覺得她們沒安好心,要不您天黑再回來吧。”
喬昭抬手點了點小丫鬟光潔的額頭:“凈瞎說,這里是我家,哪有主人躲著客人的道理?”
冰綠連連點頭:“姑娘說的是!”
哪有當客人的上門挑釁的道理,她們要是為難姑娘,她就不客氣了!
小丫鬟順手撿了塊磚頭跟上去。
花廳里,真真公主與江詩冉已經等得不耐煩,頻頻看向門口。
一見喬昭進來,江詩冉騰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