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條路?”邵明淵詫異揚眉。
他的眉是標準的劍眉,修長凌厲,眼睛卻純黑溫潤。
“對,玄景說那條路已經廢棄多年了。”
“累不累?”
喬昭被邵明淵問得一怔,默默看他。
“要是還支撐得住,我們就一起去看看。要是覺得累,那等你休息好了再一起去。”
眼下的情形,他是不打算讓黎姑娘再離開自己的視線。
“撐得住,一起去吧。”喬昭顯然也對不久前發生的事心有余悸。
她望著眼前青松修竹般的男人,忽然感慨萬千。
那一日在燕城城墻上,倘若不是這個男人當機立斷的一箭,她會落得什么樣的下場?
原來身臨其境要比想象中可怕一萬倍。
直到這時,喬昭甚至還能感覺到那人嘴里噴出來的濁氣。
邵明淵發覺眼前少女雖然面色平靜,可眼底深處卻流動著揮之不去的驚恐,盡管她竭力不表露出來,還是無法瞞過他的眼睛。
這樣的眼神,他在北地已經見過太多太多。他救過的許多女子都曾流露過這樣的眼神。
原來,再堅強的女孩子也會害怕的,無論她表現得多么云淡風輕。
這一刻,邵明淵心頭最柔軟的角落仿佛被悄悄撞了一下,有些疼,有些澀,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如果可以,他多想把她攬入懷中,替她遮一世風雨。
然而他不能。
年輕的將軍想抬手拍拍少女的肩膀,最終卻規規矩矩把手放在身側,面色平靜道:“走吧。”
喬昭垂眸:“嗯。”
她跟著他往前走,心道:不能心軟,就算他那一箭是應該射的又如何,她要不是嫁給他怎么會出現在那里?就算她心里放下了那一箭,原諒他了,但也不能感動吧?
喬姑娘有些惱自己不爭氣。
“黎姑娘——”邵明淵忽然轉身回頭。
一直神游天外的喬姑娘來不及停下來,直接撞了上去。
她的額頭輕輕擦了一下他的肩,被他雙手扶住。
“小心。”明明只是輕輕碰了一下,邵明淵卻又生出莫名的熟悉感。他說不清那種感覺是什么,耳根卻不由自主熱了熱。
沒等喬昭站穩,邵明淵便收回了手。
喬昭一個趔趄險些栽倒,不由睇他一眼。
他這樣還不如不扶!
邵明淵尷尬不已,有心道歉,又不知該說什么,干脆閉嘴轉身繼續往前走。
喬昭忍不住問:“邵將軍,你剛剛喊我什么事?”
邵明淵身子一頓,不好意思笑道:“一下子又忘了。”
他想告訴她別怕,然而想想,說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二人并肩默默往前走,找到玄景時,小沙彌鼻頭都哭紅了。
喬昭俯下身來:“小師父怎么哭了?”
“小僧沒有哭。”玄景忙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眼含著淚水仰頭問,“女施主找小僧有事嗎?小僧今天不想吃窩絲糖。”
嗚嗚嗚,疏影庵好多可親的師伯們都不在了,好傷心!
喬昭掏出手帕替玄景擦擦眼角,鄭重道:“我們來找小師父,確實有很重要的事呢。”
“什么事?”
“小師父之前不是說從大福寺還有一條路通往疏影庵嗎,能不能帶我們過去看看?”
“呃,好——”玄景眨了眨眼,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看了邵明淵一眼。
邵明淵沖他笑笑。
小沙彌臉一下子皺起來。
邵明淵:“…”他就算不俊美,也不至于嚇到小孩子吧?
對于比喬晚還要小的小娃娃,某人完全一臉懵逼。
“小師父,怎么了?”喬昭不解地問。
“二位施主請稍等。”玄景說了一句,扭身邁著小短腿跑了進去,留下喬昭與邵明淵面面相覷。
沉默了一會兒,喬昭問:“邵將軍這幾日住在寺中,和玄景小師父打過交道?”
“沒有啊。”邵明淵一頭霧水。
他拿小孩子最沒轍了,不是必要,絕對不會湊上去。
“總覺得玄景小師父對你有些看法。”喬昭如實說著感受。
邵明淵頷首:“我也這樣認為。”
不多時玄景噠噠噠跑了回來,手里多了兩個饃饃:“施主,饃饃給你。”
小沙彌踮著腳把饃饃塞進邵明淵手里。
邵明淵捧著兩個饃饃呆了呆。
他以為小師父對他有意見的,原來誤會了,小師父居然給他饃饃吃。
“施主快吃吧,吃了你就有力氣了。”玄景一臉期待看著邵明淵。
邵明淵:“…”有力氣是什么情況?
喬昭剛開始還有些迷惑,對上小沙彌晶亮的眼神猛然想明白了。
那天玄景問起冰綠,她為了不讓小沙彌難過,哄他說邵明淵沒有那么大力氣把她和冰綠一起帶來——
喬昭看了邵明淵一眼,嘴角忍不住翹起來。
所以,邵明淵一直被小沙彌暗暗鄙視著嗎?
“師叔以前告訴我,多吃饃饃才會長個子的。施主雖然不能長個子了,但吃了饃饃會長力氣,這樣要是咱們遇到危險,施主就能把小僧與女施主一起背回來了。”玄景一臉認真解釋。
他雖然年紀小,卻知道疏影庵發生了很可怕的事,外面很危險的。他其實不怕,就是擔心女施主遇到危險怎么辦呢?
聽了玄景的話,年輕的將軍臉色精彩紛呈,默默塞下去一個饃饃,卻發現小沙彌還在一臉期待望著他,只得把另外一個饃饃硬塞了下去。
走在路上,邵明淵忍無可忍,低頭輕聲問喬昭:“黎姑娘,你到底和小師父說過什么奇怪的話?”
“沒有啊。”喬姑娘抬眼望天。
天真,難道她會說出來嗎?
邵明淵悄悄按了按肚子。
好撐!
喬昭眼角余光掃到他的動作,不由彎了彎唇,低聲道:“你倒實在,讓你吃兩個你就吃啊?”
邵明淵一臉無奈:“要是不吃,萬一哭了怎么辦?”
喬昭毫不優雅翻了個白眼。
“到了。”領路的小沙彌停下來,伸手一指,“從這里上去就是了。”
擺在三人面前的幾乎很難稱作一條路,青石子的小徑完全被野草覆蓋,只有零星的石子露出來。
邵明淵蹲下身來,溫聲道:“小師父,我來抱著你好不好?”
小沙彌不懂大人的擔憂,連連擺手:“不用抱小僧,施主抱女施主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