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視線上方的那個人,喬昭一時有些呆了。
邵明淵?
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年輕的將軍穿著一襲蓑衣,頭戴斗笠,雨水順著帽檐匯成直線落下來。
他偏開頭,把斗笠摘下,戴在了喬昭頭上。
喬昭一直保持著見了鬼的表情愣愣看著他 這人神出鬼沒啊!
而且,他又抱陌生小姑娘了!
喬姑娘怔怔想著,水杏般的眼中滿是茫然,猶如籠罩了一層帶著晨曦露珠的薄霧。
邵明淵想:這小姑娘可真輕,好像還不及他常用的大刀重,這樣抱著如捧著羽毛一般。
走至開闊的路旁,邵明淵問:“黎姑娘,你有沒有受傷?自己可以站住嗎?”
“當然。”喬昭回了神,心情復雜道。
她只是被尸體撲倒了,不是傷了腳。
邵明淵聞言立刻把喬昭放了下來,視線始終沒有往她身上落,而是低頭把蓑衣解下,披在了她身上。
那蓑衣也是冷的,好像感覺不到原來主人的溫度,只能隱約聞到極淡的似乎被冰雪洗滌過的皂莢味道。
蓑衣把雨盡數隔離在外。
喬昭靜靜看著邵明淵身上的白袍瞬間被雨淋得濕透,服帖在身上,顯出頎長矯健的線條,輕輕移開了視線。
邵明淵卻沒再與喬昭說話,而是轉了頭,對抱著真真公主躲在大樹下的龍影喊道:“兄臺,這樣的雨天是不能站在樹下的。”
“為什么?”龍影沒有做聲,回過神來的冰綠下意識問。
年輕的將軍并不在意問話的是誰,解釋道:“因為有可能被雷劈——”
他話音才落,一道閃電劃破雨幕,帶著雷霆氣勢洶涌而下,把眾人不遠處一株碗口大的樹擊中。
那棵樹火星四冒,冒著白煙轟然倒地。
喬昭:“…”剛剛她以為自己就夠烏鴉嘴了,沒想到這人比她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龍影快若閃電抱著真真公主從躲雨的繁茂大樹下竄出來,站定后回頭看看安好的大樹,心有余悸。
剛剛若是劈中了這棵樹——
龍影詫異看了邵明淵一眼,開口道:“多謝侯爺。”
懷中呻吟聲傳來,龍影立刻低頭:“殿下,您怎么樣了?”
“疼——”真真公主一張臉雪白,幾乎要透明了一般。
龍影立刻看向真真公主左腿傷口處,那處果然又滲出鮮血來。
再顧不得和邵明淵多說,龍影抱著真真公主一個箭步來到喬昭面前,語氣急切:“黎姑娘,殿下又出血了,請您快些給她施針!”
喬昭上前掀起真真公主衣裙,解開繃帶看了傷口處一眼,神情凝重搖了搖頭:“金針止血術對同一處傷口只能施展一次,再施展效果就不大了。”
“那怎么辦?”
喬昭抬手把斗笠摘下,塞進龍影手里,囑咐道:“替公主遮著傷口!”
斗笠勾了一下綁發的珠鏈,雨頃刻間把她的發髻沖散,黑而長的發披散下來,如海藻般落下。
喬昭抬手把垂落到額前的發抿到耳后,手伸進蓑衣摸出一個瓷瓶,打開瓶塞把淡綠色的粉末灑在真真公主處。
而后她干脆解下蓑衣,示意龍影接過去替真真公主擋雨,然后雙手用力撕扯著自己衣擺。
她力氣小,撕扯了好幾下徒勞無功,不由咬了唇。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忽然伸過來,利落把裙擺扯下了一條。
喬昭抬眸,迎上邵明淵黑沉的眼,淡淡道:“謝了。”
她接過布條迅速替真真公主包扎,鮮血很快把淡青色的布條染透了。
邵明淵見狀立刻把身上白衣扯下幾條遞了過去。
喬昭頭也不抬,順手接過布條替真真公主綁了一層又一層,最后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整個過程中,真真公主死死咬著唇,攀著龍影肩頭的雙手死死掐進對方肉里去。
她看了看喬昭,又看了看邵明淵,終于昏了過去。
“殿下!”龍影臉色攸地變了。
“龍侍衛。”喬昭喊他,神情肅穆,“你必須盡快把公主殿下送回宮去!”
龍影抱緊了真真公主,看向路旁。
那輛超載的馬車已經歪倒在地上散了架,而那匹老馬連帶著車夫早已不知所蹤,顯然是馬驚了奔逃,車夫追過去了。
那一瞬間,明明急切萬分,龍影卻莫名閃過一個念頭:黎姑娘家一定很窮吧,這是什么破馬車啊?
“騎我的馬。”邵明淵不知什么時候牽過一匹白馬,把韁繩塞入龍影手中。
龍影眼睛一亮。
他是公主親衛,見過多少好馬,冠軍侯這匹馬無疑是上品千里馬。
“謝了!”龍影顧不得多說,抱著真真公主翻身上馬。
那馬卻很不情愿,站在原地不動,用馬臉蹭著邵明淵的手,滿是委屈。
年輕的將軍神色溫柔下來,輕輕摸了摸馬臉,低聲哄道:“飛影乖,回來給你吃糖。”
話音落,他輕輕一拍馬腹,白馬載著龍影二人疾馳而去。
雨落不停,模糊了人的視線,很快就見不到白馬的蹤影。
喬昭收回目光,微微松了口氣。
真真公主只要能盡快趕回宮中,就不打緊了。
精神松懈下來,冰冷的雨落在身上,喬昭這才感覺到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姑娘——”冰綠挽住了喬昭手臂,滿是心疼,“您把斗笠和蓑衣都給了公主,您怎么辦呀?”
姑娘自小體弱,這樣淋了雨,回去定然會生病的。
“無妨。”眩暈感襲來,喬昭咬了一下舌尖恢復清醒,溫聲安慰著冰綠。
她伸手往荷包里摸了摸,驅寒丸卻沒有了。
那荷包里分了好多暗袋,放了各種應急的小玩意,不過每一種份量都不多,只是以備萬一的。
只能等回府再調理身體了。喬昭忍著不適想。
“馬車散架了,樹下不能躲,這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冰綠焦急不已。
“你們等等。”邵明淵出聲。
喬昭不由看向他。
年輕的將軍走到一棵樹前,忽然縱身而起,雙腿交錯踩在樹干上,待落地時,手中拿滿了寬大的樹葉。
他低著頭,修長十指翻飛,很快就編出一個大大的草帽,抬手按到了喬昭頭上,而后垂眸繼續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