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防盜,這一個正文我預感非常非常艱難,真的是有緣再見了…
有那么一瞬間,林三酒差點以為人偶師瘋了。
聽說一個人在仇恨中煎熬久了,腦筋就會多少有點不正常——但她張開嘴好幾次,卻連一點成形的聲音也發不出來;既問不出“時間的洪流效果還剩下多久”,也問不出“你被傳送走了是什么意思”。
她在不知不覺之間,竟已經衰老到了這種程度。
林三酒說不出話,而波西米亞不敢說話。空氣靜寂了一會兒,人偶師忽然以眼角朝下一瞥,從她身上掃了過去。
“別誤會,”他陰鷙地一笑,“時間的洪流會讓人衰老而死,可不意味著你真的就能平平安安活到老。這只是它的假設罷了。”
這句話落入林三酒耳朵里,她有那么一陣子沒有反應過來。等它的潛臺詞慢慢沉淀下來時,她終于明白了,不知從哪兒突然來了一股力氣,猛地抬起了頭:“你——你這么說,就代表——”
人偶師轉過身朝林蔭之間走去,連停一停的意思也沒有,眨眼就走得遠了,只有他的聲音仍舊清清楚楚:“你這個人的運氣就像狗尿一樣,走運一次能把人熏一個跟頭。”
這、這就意味著,時間的洪流效果已經結束了吧?要是她果然正大步邁向死亡,人偶師高興還來不及,根本不會說“這不代表你會平安到老”這種話。
“扶…扶我一下,”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身體在漸漸回春,林三酒又有氣力說話了。
波西米亞一開始還沒聽見,只忙著摸索自己的頭發和臉頰;直到她的手指又被金棕色長卷發勾住了,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左右一看,急忙伸手將林三酒從地上拉了起來。
林三酒伏在地上時,必須要靠別人的力量才能站起來;但等她雙腳立穩時,她的后背已經能夠伸直了,皺紋和斑點都被光潤飽滿的皮膚撐開了,視野也如同水洗過一樣重新清晰起來。
只差一線,她們二人就險些淪落成了地上的死人——
剛才林三酒奄奄一息時只是高興不起來,如今精力與力量一回到身體里,她登時像是充滿了燃油似的,一想到這兒就不由心頭火起。人偶師沒有殺她的意思,但也絕對不會為了她的安全多費一分心思——這些其實都無所謂,但波西米亞卻因為她連連遭到波及,至今為止已經身處險境好幾次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她低聲對波西米亞吩咐道,“我沒叫你過去時,你不要過去。”
“你又要干什么?”就在她抬步要走時,波西米亞突然反手抓住她:“你難道還想追上去算賬?”
林三酒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她遲疑幾秒,答道:“我…我跟他談談。”
她也知道,這近似于癡人說夢。
“我真是搞不懂你,”波西米亞望了一眼遠處的人影,急切地低聲說道:“就算你希望他活著,你在他身邊又能起什么作用?我看他倒是更有可能先一步被你氣死。再說,你憑什么覺得不忿?你明明知道人偶師…大人,就是那樣子的嘛。你要是不離開,就應該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林三酒一愣,一時間竟然什么也答不出來。
“走吧,”波西米亞伸手拉起她,金棕色眼睛里閃爍著正午漸漸明艷起來的陽光:“…畢竟我們不是都還沒死嗎?我還知道我上一世的模樣了,這說不定是個線索呢。”
被她這么一攪和,等她們二人重新在樹林外跟上了人偶師的時候,林三酒總算能夠壓住自己的一肚子火了。她沒看波西米亞瞪圓了的眼睛,只追上去幾步,在那個漆黑人影的背后低聲質問道:“你使用時間的洪流時,難道都沒看看我們的位置?”
“你很好看?”
只要四個字,就能把她的火氣重新激起來。林三酒刻意將聲氣壓得更低、更平,免得情緒失控:“…你如果想反悔,就大大方方地來殺我,我肯定站著不跑。但是,我的朋友不應該受牽連。”
假如人偶師忽然轉過身將她擊飛出去、或者冷笑一聲嘲諷她那所謂的友誼,哪怕以行動表明他根本不在乎她到底說了什么,都不會叫她多么吃驚——但是,這幾件事他都沒有做。
他甚至沒有轉過頭。
那一頭光亮整齊、梳向腦后的黑發,在蒼白膚色的映襯下,仿佛濃墨一般鮮明得令人心驚。
在輕微的、有節奏的皮革咯吱響聲中,林三酒屏住呼吸跟著他走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聽見了他輕得幾乎不可聞的那一句話。
“你可以走了。”
頓了頓,他又說了下去,仍舊沒有回頭:“你說過要幫我找到宮道一。現在你為我帶來了大巫女,這個承諾已經算是實現了。你可以走了,帶著你的那條雜魚一起滾遠點。”
林三酒沒料到這樣的反應。她慢下了腳步,低聲問道:“…當他來的時候,你希望獨自見他?”
“聽說管閑事的人活不長,我歡迎你繼續。”
“是因為…宮道一很危險?你不希望我們卷入其中?”
“你真是自作多情的天才。”
林三酒咬著嘴唇,正想再問一句“那你傷勢好了嗎”的時候,這才突然反應過來——她原本以為貓醫生在林子外等他們,然而如今在山丘之間都走了好一會兒了,卻哪兒也沒有貓醫生的影子。
“我不是說了嗎,”人偶師涼涼地說,“…我已經被傳送走一次了。你沒發現我的人偶也不見了嗎?”
“等等,”林三酒的思緒又被拽回到了這個問題上,忙招手叫波西米亞跟近一些:“你被傳送走了?”
這完全講不通,他又不可能在短短時間里,去太空中另一個星球上走一圈再回來。“被傳送走,就意味著你不在這兒了…可是你既然還在這兒,那你是怎么傳送走又回來的…所以,貓醫生…”
“我聞到一股焦味…腦子燒了吧?”
在她活活挨著語言的刀子時,波西米亞也趕了上來,仍舊是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人偶師猛地剎住步子,微微一轉身——幸虧林三酒停得及時,才沒有一頭撞上去。
“…你真不走?”
他依舊沒有看她們二人一眼,目光遠遠地落在山嶺與林野間。青色紋路浮在他霧白色的皮膚下,看起來好像太陽稍微強烈一些,他就會隨時蒸騰著消失。
林三酒想了想。身邊波西米亞朝她擠眉弄眼半天,意思顯然非常清楚了,但她只作沒有看見:“我…我覺得路上多個伴,有個照應不是挺好的嗎。”
人偶師靜默了半晌,又轉過了頭去,重新拾起了速度,朝前方走去。平原不知何時慢慢淡出了,大地上展開了一片片公路貫穿的田野,人類的痕跡即將要重新出現在眼前了。
“你會走的。”
不管他怎么說,林三酒都當耳旁風。她自己決定自己什么時候離開,不打算聽旁人告訴她怎么辦;但這份豪氣只能在肚子里打轉,自己知道就夠了。
“所以,你說的傳送到底是怎么回事?貓醫生又在哪?”
“你看一看遠處的公路和農田。”人偶師一邊走一邊問,雖然語氣平靜,但速度卻快得叫身后二人都有些喘不上氣:“你覺得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
林三酒抬頭看了一圈,覺得那一片越來越近的人類區域看起來平常極了:電線桿、路燈、高速公路、路牌、一片片望不見頭的果樹林、路旁立的大廣告牌…
“是…少了人?”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波西米亞聞言,從鼻子里噴了一下氣:“要是隨便走到哪兒都能看見人,就不叫末日世界了。更何況你還離得這么遠。”
“你的遲鈍令人驚奇。”人偶師輕輕一抬手,在遠處的公路上比了一比:“沒發現嗎?那么一大片區域里,連一只蘑菇都沒有。”
“真的誒!”波西米亞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大人明察秋毫——這種人類發展出來的區域,不應該都是菌菇社會嗎?螞蟻們又不住在城市里。難道說,還有兩邊都不靠的人類社會?”
“沒有。”人偶師一擺手,阻止了二人繼續前進的腳步,“在公路邊上停下來,不要走上去。”
林三酒一肚子的問題,問出來也只能挨嘲諷,干脆一句話也不說,隨著人偶師在公路外數百米的一處斜坡上停下了。
“時間的洪流,應該是大洪水的副產物。”
他一張口,就將林三酒二人嚇了一跳。“大洪水攪亂了傳送規律,在不到十四個月的時候就把我扔去了下一個世界,我拿到時間的洪流,也是因為大洪水突然發作。傳送發生的時候,我正追蹤著幾個螞蟻巢穴的人,一路走到了這兒,越過這處斜坡,上了公路…接著,那幾個螞蟻巢穴的人又掉頭回去了。我順著公路走了一會兒,想知道他們來一趟的目的是什么,一低頭,發現我的身體在漸漸消失。”
這的確是傳送時的表現——林三酒不由問道:“你傳送到哪里去了?”
“可食用真理。”人偶師似乎很不適應要和她說這么多話,仔細聽時,能分辨出隱約的煩躁:“…我被傳送回了可食用真理。”
“不可能,”她第一反應就是這幾個字,再一看波西米亞,顯然也正是同樣的心思:“你不能從同一世界傳送到同一世界,因為這根本就不叫傳送。即使是大洪水,也——”
“誰說是同一世界了?”冰刀似的聲音,切斷了她未說完的話。人偶師朝遠處的公路,以及公路遠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冷一笑:“…公路那邊,是另一個末日世界。我不慎跨越去了另一個末日世界以后,大洪水發作,又將我送回來了。現在,你的腦子焦味散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