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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5 來了的人與走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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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早在卸去四叔胳膊、鮮血噴涌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按下了再遇梟西厄斯的倒計時?

  林三酒知道自己應該動起來——可是她能做什么?有什么行動,是她采取了以后就能抵抗梟西厄斯,保住自己,保住鳳歡顏的?

  再說,現在不管做什么都恐怕已經太遲了。

  她盯著此刻正在緩緩分開的電梯門,甚至都隱約瞥見了門后的影子;上次的恐懼和絕望原來并沒有消失,正像藤蔓一樣從身體深處攀爬上來,纏繞著她的嵴椎骨,她的內臟,將她的身體一寸寸變成了冰涼僵硬的死物。

  “不,”樓琴的影像喃喃地說,語氣里充滿驚疑擔憂:“不會是他…”

  林三酒不由自主朝她掃去了一眼;正是在這驚鴻一瞥里,電梯門后的人不等門完全張開,已經一側身,從門后邁進了大廳里。

  在那一瞬間,林三酒急急一擰頭,好像連渾身血液都要急速退潮、歸于黑暗了——然而當她目光落上來人面孔時,她卻愣住了。

  …又是缸中大腦?

  四叔不是昏死過去了嗎?什么時候,是誰用出缸中大腦的?

  林三酒愣愣盯著從電梯里走出來的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清久留及肩的頭發在腦后扎了一個懶洋洋的半狼尾,雙手揣在褲兜里,腳下居然趿拉著一雙拖鞋,簡直像是剛起床還沒有睡醒,一臉惺忪憊怠,神色仿佛永遠處于兩個呵欠之間。若是論真實度,這一次的幻覺可以說是無出其右——

  “你是誰?”旺根先一步喊了起來。

  它能看見?

  林三酒心中一跳時,清久留四下看了一圈,目光也剛好落在了她臉上。“你怎么變成這副樣子?我都差點沒認出來,活像一個吸血鬼的冰淇淋。”

  一邊說,清久留一邊晃晃悠悠地走進了大廳里。從他身后徹底打開的電梯中,浮起了一片烏黑的影子。就好像是從深淵底部翻滾起的煙霧,無聲無息地腐蝕吞噬著世界;每一步,都在世界表面上留下了長長的,掙扎著的傷痕——換一句話說,正如林三酒印象中和幻覺里的一模一樣。

  林三酒開口之前,使勁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來了梟西厄斯她都不吃驚,可是——

  “你看得到他們嗎?”林三酒扭過頭,指著正被電梯吐出來的人,冷不丁地對鳳歡顏問道。

  鳳歡顏好像龜縮進了殼里,變成了十二界中普通人常見的模樣——在進化者出現時,他們往往會低著頭、快步走、不說話,連身上顏色都恨不得褪成灰色,不引起人注意才好。如今乍然被問到頭上,鳳歡顏才下意識地往電梯門口的人看了一眼,眼淚就滾下來了:“看、看得見…”

  果真能看到?等等,孩子看了就哭,那肯定是真正的人偶師沒錯了。

  “你被騙過?”清久留哈地一聲笑了出來,一句話就讓他猜到了:“被我們的幻象騙過?”

  林三酒趕緊走上去幾步,一時間還不敢相信自己此刻不在幻覺里——缸中大腦為她鋪展開的景象,竟然離她的現實如此之近,只隔了不足一個小時。只是跟幻覺不一樣的是,皮娜沒有來——她仍然跟大巫女在一起,好像確實更符合實際一些。

  “你們…你們真的來了?”

  “怎么,打擾你合家歡樂了?”人偶師微微一瞥白豬所在的方向,半張臉上像破開了裂縫似的,陷下去了一點冷笑。

  …她的幻覺,是真的很有現實基礎,不怪她一開始毫不猶豫地信了。

  “只給我留了一個?”

  人偶師的目光早已從旺根身上挪開了,但是他慢慢曲張開合的手指,不緊不慢的語氣,已經足以令人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旺根一反常態,整頭豬都像是被凍住了似的,甚至連哀求哭泣的聲息都沒有了,只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拼命顫抖。

  “先等一等,別動手!你們真的不該來的,我有很多事要跟你們說,這里的事比我想的復雜很多。”林三酒知道,現在可沒有時間給他冷嘲熱諷,趕緊說:“這是我以前認識的朋友,我——”

  話說到這兒,她回身一比,這才發現剛才那塊樓琴立足的黑色面板上,此刻空空如也。

  矮胖會計抱著公文包,渾身大汗,好像沖了個淋浴似的,低低垂著頭,牙關微微發顫地說:“對、對不起…首領剛才走了。”

  “什么首領?”清久留皺眉問道。“為什么我們不該來?”

  林三酒幾乎沒有語言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狀態——她終于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面對這一切的了,可是她的喜悅與安心甚至還不及成型,就先一步被梟西厄斯的陰影籠罩住了。

  梟西厄斯不可能事事親為,給豬調配東西應該也不是他親自負責的,所以他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不對;但他們必須走得越快越好,因為梟西厄斯的到來,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你們不能留下來,”林三酒急急地將情況解釋了幾句,說:“大巫女呢?exos呢?你們得馬上走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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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呢?”清久留打斷了她。

  “我…”林三酒微微一怔。她費了幾分力氣,才讓眼眶里的熱意慢慢褪去了。“我還要留下來找余淵啊。”

  “你的笑話,我隔著一根牽狗繩都看夠了。”人偶師冷冷地開了口。

  林三酒還來不及叫他認真一點——畢竟此刻事態是真的很嚴肅——卻驀然只見一道濃黑急速劃穿了空氣,從她的視野角落中一閃而過;她剛剛隨著那一道濃黑扭過身體,大廳里就響起了一聲浸透了痛苦的慘嚎。

  旺根仰倒在地上,四肢拼命掙扎拍打,卻怎么也無法從那一道將浮在它面前的黑色方框底下滾出去。它的眼珠幾乎快要從腦袋上凸起脫離了,隨著黑色方框緩緩地越壓越近,它的面色與慘嚎也越發絕望得怕人——“求求你!求求你饒了我,我什么都說,拜托你了!”

  人偶師垂著眼皮,一綹濃黑烏發切割開了他紙一樣單薄雪白的肌膚。

  盡管他一言不發,但誰都能看出來,即使他一個字也沒從豬嘴里問出來,只要能殺了豬,他就已經十分知足了——這一點,旺根似乎體會得比誰都清楚。它好像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等得到人偶師發問了,一迭連聲地叫道:“不是我干的,那個余淵的男人,跟我沒有關系啊!是四叔,四叔拿了一個空間物品…”

  林三酒突然意識到,她的口腔內部已經被自己咬出了血,這才微微松開了牙關。

  “那物品可以將中招的目標從這一個空間里驅逐出去,流放到一個——”旺根說到這兒,似乎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似的,突兀地咬住了話頭。

  “一個什么?”林三酒再也忍不住了,厲聲喝問道。

  人偶師澹澹地笑了一笑。

  旺根渾身一顫,急急叫道:“一、一個生物無法存活的夾縫空間里…拜托,這件事跟我真的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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