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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 擬態的禮包比林三酒更有條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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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能把事情想明白,可不代表能把事情說明白——更何況林三酒破局時,許多想法和分析其實只是腦海深處的一閃念,仍停留在模糊的、“思維活動”的層面上,遠沒有到能付諸于語言的地步。

  為了能將所有想法理清楚、說出口,她反而需要動用擬態了。

  久違的,幾乎讓她覺得陌生的季山青,像霧氣一樣淡薄,又像最后一格信號;比起多年前來說,如今擬態成季山青的時候,不管是清晰程度還是穩定程度,都遠不如她剛剛與他結伴同行的時候了。

  在她看不見、不在身邊的時候,她的親友們似乎總在不斷變化遠去。

  “這個技能挺有意思,”女房主看著她,什么也沒問卻好像明白了,喃喃說道:“我們以后得防著點。”

  男中介不知從哪搬來兩把凳子,做好要聽林三酒演講的準備了;明明是副本生物,卻在細節處仍舊很“人”。

  “101房給出的信息至關重要,它提供了一個人能否離開副本的關鍵前提。”林三酒說,“出口先不論,我需要驗證的有兩點,第一是‘每個住戶說的話里都有真有假’,第二是有‘真話中介’和‘假話中介’。”

  按理說,這種關鍵前提應該是最先拿到手里的才對,101房也處于副本的起始點,但林三酒卻直到副本中期才敲響了101房的門。

  “是因為我沒有聽過副本規則介紹,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嗎?”她問道,“不是吧?”

  “不是。”女房主架起腿,說:“平均十個人里,超過半數都會先往走廊深處走一走,看看情況,不少人還會選擇先把整棟樓都先走一遍再說。當前方安危未知的情況下,很少人會立馬敲開身邊的第一扇門。”

  …所以副本才將最關鍵的信息塞進了101。

  “你們特地為進化者設的陷阱,可不止這一處吧。而且越是聰敏審慎、深思熟慮的人,越容易被困進陷阱里出不來。”

  女房主微笑了起來。

  “就算一開始就從101拿到了關鍵信息,”林三酒平淡地說,“走完公寓的時候,進化者也會發現,他根本無法分辨101房信息的真假。”

  剛剛聽完101房信息的時候,她覺得“每個住戶說話都有真有假”這個前提,一定是真的。

  因為假如這句話是假話,那么就有兩種推論:一,住戶只說真話,與前提自相矛盾,不可能;二,住戶只說假話。

  可是那時看起來,103中年婦女說“住戶會騙人進屋,進去就出不來了”,好像是真的;如果103說了真話,那可能性“二”不成立,“每個住戶說的話里都有真有假”即是真的。

  這不就是進展嗎?她當時心情都雀躍了不少——直到林三酒來到了205房。

  “那個求助的男人告訴我,我進入住戶公寓仍舊出得來,住戶只是在假裝騙我進去。”她說來還忍不住苦笑,“如此一來,這個推論的基礎,即‘103中年婦女說了真話’這一點,就被推翻了。”

  這一下,就復雜了。

  當她發現推論被推翻,不甘心地重新再往深里一想時,才發現她最開始的推斷步驟其實過于簡單了,沒有將所有可能性都包含進去。

  假設“每個住戶說的話里都有真有假”前提為假,那么她面對的不是兩種可能,而是六種可能:

  一,住戶只說真話;二,住戶只說假話;三,有人只說真話,有人只說假話;四,有人只說真話,有人的話里有真有假;五,有人只說假話,有人的話里有真有假;六,有人只說真話,有人只說假話,有人的話里有真有假。

  “但是前三種可能,很快就能排除了。”

  即使當時林三酒沒有開擬態,也只花了她數秒:“第一種可能就不用說了,第二種可能也不成立,因為有些條件是矛盾的。比如說,一人說我進了住戶公寓后出不來,一人說我進了住戶公寓出得來,不可能同時為假。”

  第三個可能性,也因為206房的大學生,可以被排除了:他說102成年男小孩家是出口,通過照片漏洞已經知道是假話了;而他對林三酒的告誡,“不要幫住戶做日常事”,從她的經驗來看卻又是真的——沒有人提出相矛盾的條件,而且公寓住戶確實在處心積慮地騙她幫忙做日常雜事,應該是有企圖的。

  “其實從直覺上看,到了這一步,住戶說話有真有假這一條件,看起來應該是真的。但我害怕你們正是利用了這一點來害人,所以我不得不繼續往深里再想一層。”

  “等等,我記一下啊,”女房主從褲兜里掏出手機,噠噠地打了一會兒字。“好,你繼續。”

  可是,到了這一步的時候,林三酒發現她沒法繼續往下排除了。

  因為要證偽第四,她就要證實有人只說假話;要證偽第五,就要證實有人只說真話——換言之,她無法同時排除第四第五兩種可能。

  若要排除第六種可能,她就得一一把每個住戶的話都弄明白真假;可她要證實前提,就是為了弄明白住戶信息的真假,想不到繞一個圈又繞回來了。

  “如果‘住戶說話有真假’的前提為假,”林三酒沉吟著說,“那我最多只能得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結論——出口既有可能在104,也有可能在205。而且,可能性還很小。”

  再進一步的推論,就基本上不可能做到了:因為幾乎每一步推論,都有她不可能完全排除的、新的可能性;排除不了新的可能性,就無法獲得唯一的正確答案。

  “所以,我接下來的分析,都是在該前提為真的情況下進行的。”

  假如“住戶說話有真有假”為真,那么102成年男小孩給出的兩個信息點,因為已證明了照片是假的,那么“真話中介與假話中介”這一點就是真的了。

  “然后呢?”女房主催促似的問道。

  “由此可以證實一點,中介小許是真話中介。”林三酒解釋道,“這一點,過一會兒就用上了。”

  破局的地方,是從105房開始的。

  105房女人在騙林三酒不成后,告訴她,一,106房和107房都是中介;二,106房和107房都是真話中介。

  這兩個信息點一真一假,其中一必然是真的,否則就產生邏輯矛盾了。那么假的就只有二了——從106房中介的話來看,他是假話中介。

  107卻既有可能說真話,也有可能說假話。

  如果107房是真話中介,推論就很簡單順暢了:202房也是真話中介,于是得出207房同樣是真話中介,得出二樓還有一個隱藏起來的中介,并且肯定是假話中介。

  考慮到107說的“不要進入沒有中介在的公寓”是真話,中介小許說的“出口在有居民住的公寓內”也是真話,那么很簡單,出口就一定是“同時有中介和居民在的”公寓里——結合二樓隱藏起來的假話中介,不難發現只有它內部才有兩人的203房,是林三酒的唯一答案。

  如果107是假話中介,就稍稍有點復雜了:由于107說202房內是中介,那么202房內的女人肯定是居民,是居民,說話就有真有假;她提供的四個信息點中,第一第二點必然是假的。

  其中第三點若是假的,結合中介小許所說“本樓內有不止一個中介”的信息,那么就說明二樓存在著數量既不是0也不是2的中介。若是真的,二樓存在著兩個中介。

  第四點卻不可能是真的——假如第四點“207房內是中介”為真,那么207房內中介就是真話中介了,作為真話中介,他說過202房也是中介,與202是居民的前提矛盾,因此不可能成立。

  所以202房女人說的第四點只能是假話,也就是207房內不是中介而是居民;她說的第三點卻是真話。

  因此可以得出,二樓里至少還有兩個隱藏著的中介,而且是假話中介。

  扣掉202、207、大學生、遛狗女之后,這兩個隱藏的假話中介就只有可能存在于203房與205房中。

  而205房若是假話中介的話,他說“我家不是出口”時,就意味著“我家是出口”:這就與中介小許給出的真實信息矛盾了——出口只存在于本公寓的居民房中,而中介是在這棟樓里等客戶的。

  這樣一來,剩下的又只有203了。

  203的“妻子”若是假話中介,那么她說的“不找中介賣房”就是假話,即“她找了中介賣房”——可她本人是中介不是居民,這就產生了信息沖突,所以“丈夫”應該才是假話中介,而“妻子”是居民。

  “妻子”是居民,她說的話就有真有假了;其中“不找中介賣房”是假話,其他二者可以是真,可以是假——考慮過三種可能性之后,林三酒發現,出口在三分之二的幾率在203房。

  “雖然我不能百分之百地排除掉所有其他可能性,”

  她冷著臉說,“但是我想,你們副本就是專門這樣設計的,對不對?根據你們給出的信息,本來就是不能完全排除所有其他可能性的,否則你們的信息給得也太巧了。總而言之,要出來,我就必須要在衡量過后,選擇幾率最大的那一個。”

  過了幾秒,女房主點了點頭。

  “是呀,”她收起了手機,說:“以前有個進化者給我們講了一個心理學上的發現,就是人在面對越多選擇、越多可能性的時候,就越難以下判斷。真叫我為難…你有什么辦法或建議,防止下一個人也像你這樣出來嗎?”

  “沒有。”

  “別忘了,我們說好的條件是只有你配合我們,我們才會告訴你你想要的信息…”

  “沒有。”林三酒冷冷地說,“就算有,我也不會告訴你。”

  “那我就沒辦法了,可別怪我說話不算話,”女房主聳了聳肩膀,忽然朝林三酒身后抬起了眼睛,笑了。“啊,也沒時間了。下一個來接你的,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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