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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7 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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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剎時的領悟,在林三酒腦海中留下了一片雪涼。她望著禮包向八頭德追上去的背影,暗暗慶幸他此刻走遠了——瞥了一眼那小個兒男人,她點了點頭,低聲問道:“物品激活了嗎?”

  “現在打開了,”小個兒拍了一下那小塊屏幕,說。

  “好,你的計劃我同意了,走吧。”林三酒說。

  這句話出口之后,有一到兩秒的時間,她腳下沒有動,只是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目光緊緊籠在小個兒男人身上。

  他剛邁出去一步,見她沒動,自己也停住腳,浮起了疑惑。“走嗎?”

  “等一下,”林三酒盯著他,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你看,假如你的物品果真可以判別謊言,”她慢慢地問道,“那它剛才為什么沒有發覺我說了一句謊呢?”

  小個兒男人一怔,隨即轉手將東西往身上一拍,它立刻不知消失去了哪兒——就在同一時間,他也往后退了一步,強自鎮定地一笑,說:“你懷疑我是在騙你錢,在測試我?你誤會了,我有很合理的解釋。是這樣的,我雖然激活了它,但是我剛才還沒有選擇判別對象,它必須有了對象才能發動判別能力。”

  林三酒不著急。她實在沒有什么可急的,他們此時正在天空中一艘高速行駛的飛船里,禮包離他們二人很遠。

  “的確,解釋很合理。”林三酒笑了一笑,說:“可是我另一個解釋,也很合理,不,我覺得它更合理…你要聽聽嗎?”

  小個兒男人沒有吭聲,面皮繃得緊緊的。

  “你其實根本不需要有一個能夠判別真假的道具。”林三酒的思緒此時已經完全成了形,“你隨便拿出一個東西,不是為了要假裝幫助我判斷別人的回答是真是假,而是為了從我嘴里掏出我真正的意圖。”

  沒錯,現在一想,這實在是個很巧妙的手段:林三酒如果真的相信他了,那么她接下來查問乘客的時候,就不可能繼續用“救命恩人”的說辭了——問題本身就是假的,那回答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意義呢?

  在她同意租用小個兒男人的道具時,心里的確劃過去了一個念頭:她必須要把問題換成“你是否拿著一個更改記憶的副本”才行。

  “所以,你不必擔心一直假裝下去的問題,只要聽了我問的第一個問題,你就知道我的真正意圖了。”林三酒掃了一眼剛才那道具消失之處,輕聲說:“從這個角度來說,它倒真的可以判斷真偽呢。”

  “你想象力挺豐富的。”那小個兒男人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們二人此時站在飛船右側的角落里,靠近飛船邊緣,附近沒有一個人。他無處可跑,外面是茫茫無著的高空。

  “是嗎?”林三酒一歪頭,說:“自從看見我們突然出現在船上,你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以及和我說話的八頭德身上。你的注意力太過集中了,以致于你疏忽了細節,露出了一個馬腳。”

  禮包說得沒錯,拿著副本的人對她肯定是全心警惕戒備的,所以才會將每一個細節都看在眼里;萬幸,他知道了原本不該知道的訊息,接著將它說漏了嘴。

  那小個兒男人緊緊皺著眉頭,突然吐了一口氣,肩膀松了下去。

  僅僅是一瞬間,他就好像換了一個人。小商人那種總拿眼縫兒打量尋摸著機會的神色,驀地從他臉上全褪干凈了;一個身材矮瘦、神色堅硬的男人取而代之,面對林三酒直起了后背。

  “是一倍價錢吧,”他垂下眼皮,低聲說:“我當時一出口,就立即后悔了,只能希望你沒注意到。但你怎么就能憑這一點斷定呢?我注意到了八頭德給你開的價錢,完全可以是巧合啊。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恰好看到的?”

  確實,當時八頭德開價時,比了個“五”的手勢;假如有人恰好在那時投來目光,那么不必離得很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以此為基礎,開“一倍”價錢似乎也說得過去。

  “不,重點不是五或十。”林三酒冷冷地答道,“重點是,你怎么知道那個五,代表的是‘價錢’?”

  小個兒男人又是一怔。

  “你之所以知道那是一個價錢,是因為你知道他為我提供了服務。這是很簡單的事,有價錢,就必有價錢交換的商品或服務。”林三酒笑了笑,說:“我們半小時前才在飛船上萍水相逢,你卻能肯定八頭德為我提供了服務,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小個兒男人沒有應聲,轉頭看了看禮包離開的方向——在飛船中央處,禮包正和八頭德小聲交談;正好在林三酒望去時,她看見禮包突然瞥了一眼小個兒男人。

  …禮包也意識到了。

  小個兒男人又往飛船邊緣處退了一步。他現在只要伸出頭,就能看見船外天空里絲絲縷縷的云了;林三酒卻沒有叫他不要再動。

  相反的,她任他想辦法拖延時間。

  “噢?”小個兒男人身體緊繃著,說:“我不明白…”

  “八頭德是一個播音員,他知道我要找人,也知道飛船馬上快到終點站了。他走上來和我交談之后沒一會兒,駕駛員就聽到了一個假廣播通告,飛船不得不停下來…他給我提供了什么服務,顯而易見。”

  林三酒看著他,意識的角落里,卻知道禮包正朝她快步趕來。

  “你知道他給我提供了服務,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你首先知道他是一個播音員。”她低聲說,“八頭德跟我說過,這船上沒有人認識他,沒有人知道他的職業是什么…也就意味著,你明明認識他,卻表現得好像不認識一樣。”

  季山青在跑到了一半的時候,就迎面撞上了她剛剛一轉眼間扔出去的一片意識力墻——他好像撞得也不疼,只是立刻因為被攔住而著急了,一邊摸索著看不見的屏障,一邊喊道:“姐姐,是他,那個人就是他!八頭德跟我說,在他看著Exodus剛剛沖入天空之后不久,他低下頭時,正好和那個人四目相對了!”

  “你看,又是一個證據。”

  林三酒沖那小個兒男人一笑,說:“話說到這兒,我們也不必繞圈子了。我知道阿全和他的記憶副本是怎么回事。你讓阿全出現的地方,就是目標附近;而八頭德的座位和阿全出現的地方恰好很近,說明八頭德很有可能就是目標。而你呢,不僅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當天空中出現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飛船時,你還第一時間就把注意力投到了他身上…我想,是為了確認你這次的行動目標沒出異樣吧?”

  在看見季山青被一片“空氣”攔住的時候,那小個兒男人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了。

  他死死盯著林三酒,轉手朝飛船邊緣上空一拍——原本應該落出去、打入空氣的手,卻“砰”地一下拍上了某種看不見的屏障。

  “意識力?”他立即收回手,手掌心里有幾點銀色色澤一閃而過。看來他也很謹慎,用了防護,沒有直接上手去碰。

  “你還挺有眼光的。”林三酒一笑,像一張漸漸拉滿了的弓,只需一彈指,攻勢就能洶涌而出。意識力在她的身周流淌起來,形成了一層防護;她身后的空間仍舊是敞開的,一旦有什么意外,她也有足夠的空間退避閃躲。

  “你要怎么樣?”那小個兒男人四下看了一圈,問道。他沒有伸手去摸索周圍是不是也被意識力包裹住了,因為在林三酒露出這一手之后,確不確認的意義都不大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意圖嗎?我告訴你。第一,把你們組織的名稱,位置,人員和其他訊息,都說清楚。”

  林三酒注意到他微微抬了抬眉毛——那不是一種抗拒的神色,卻像是有點驚奇,好像沒想到她一開口問的就是他背后的組織。“第二,把阿全的副本給我。”

  “阿全?你是指記憶副本里的那個NPC?”小個兒男人皺起眉毛,說:“既然你知道我身后有個組織,你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我辦不到。副本不是我的,只是這一次暫時分派給我完成任務用而已…”

  也就是說,當時使阿全變成副本的罪魁禍首,并不是他本人——這倒是和林三酒的猜想對應得上。

  她的神色仍舊穩穩的,沒有一絲動搖。無論如何,她今天都要救下阿全——在林三酒心里,他不是一個NPC;更何況,阿全并不僅僅只有阿全一個人,他還帶著屋一柳、謝風、書店老板…那么多人被割去、被篡改的記憶。

  如果屋一柳再也不記得喬教授的話,那么世界上也就沒有喬元寺和櫻水岸的故事了——比起一具具面孔模糊、欲求相似的肉體,更應該被記住、被流傳著的,是一些人一生中的故事。

  讓它們被切斷,林三酒忍受不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們組織,又是怎么知道記憶副本的…不過,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小個兒男人轉頭朝船外天空看了看,嘆了口氣說:“巨人集不遠了。你聽好,我們的組織名字是——”

  即使林三酒早已全神戒備,她仍然沒有料到,原來阿全的副本在發動時,是根本不需“發動”的。

  連一絲絲氣流的攪動都沒有,那個她已經很熟悉了的、總是拖拖沓沓的男人,就一個踉蹌出現在了她的身邊,好不容易才站穩。

  阿全慢慢抬起頭,二人四目相對了幾秒。

  林三酒的手微微地發起了顫。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飛船上的其他人——包括那小個兒男人,包括禮包,似乎都遠去成了遙遙的、單薄的背景,仿佛隔著幾十米深深的水,望去時模糊而搖晃。

  盡管分別后阿全一直不在場,他好像也意識到了情況為什么會發展到眼下這一步。他泛起了一個苦笑。

  “你們自己走了不好嗎?何必呢?我…我沒有辦法抗拒副本的規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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