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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越成功混上游輪之后的第二天,丸青戈也選好了一家他準備下手的醫院。
他選的醫院是全市規模最大的,因為聚集了周邊地區一流的醫療資源,因此吸引了無數從附近鄉鎮來求醫的病人,一周七天無論早晚,醫院內外盡是等著排隊掛號的人山人海:肩膀撞著肩膀,腳尖踩上腳后跟,那頭熱汗氣撲過來,這頭咳嗽聲還回去——到了這兒,誰也別想能體面。
進化者們都不知道這個國家已經默默監視了他們多久,可以想見的是,他們的面貌、步態肯定早被納入了監視數據庫,走到哪兒都是目標。與其他幾個人一起,丸青戈學會了林三酒改變步態的技巧,現在又有了這成百上千的人給他打掩護,他就像水滴融入海里一樣化在了人群中。
只不過作為一個進化者來說,忍著不將擠挨碰撞上來的人一把掀開,倒是比改換步態還辛苦些。
丸青戈戴著口罩,悄悄穿過人群,直奔三樓內科科室。現在是早上八點,內科副班醫生們已經紛紛準備上班了,辦公室里響起了打水聲、腳步聲、說話聲,為這一天開始了預熱。
他在轉角處等了一陣,見一個穿著藍襯衫、背著包的男人進門之后,沒過多久,那人又端著一只保溫杯出來了,包沒了,仍舊穿著藍襯衫。丸青戈抓住機會,幾步走上去,閃身進了辦公室——隨即卻暗暗在心里叫了一聲“倒霉”。
房間里還有另一個中年女醫生,此時正對著一面小鏡子扎頭發,只要一抬頭,她就能看見站在門口的丸青戈了。
…那也不影響。
丸青戈腳下連頓也沒頓,仍舊又穩又快地走向了他的目標——那件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就在女醫生桌子的正對面。
他一把抓起白大褂時,那女醫生果然察覺了動靜,從鏡子上移開了目光,一邊朝他抬起頭來,口中一邊問道:“我聽他們說今年不發糧油啥的了,是真的嗎?”
丸青戈姿態流暢、自然而然地一轉身,將白大褂在身后展開了,恰好攔住了她的視線。他從喉嚨里低低“嗯”了一聲,將胳膊伸進一只袖子里。
“啊呀!那不一年到頭什么也不發了嗎,”在這短短一刻中,女醫生只瞧見了半空中打開的白大褂和一個黑乎乎的頭頂,隨即又低下頭對著鏡子抱怨道:“這一天天累得要死…”
白大褂一上身,丸青戈抬步就往外走,在她一句話沒說完之前,人已經離開了房間。等那穿藍襯衫的男醫生回來時,就會發現他掛在椅子上的褂子沒了——不僅是褂子,還有夾在褂子上的一張工作牌。
現在,丸青戈變成了包醫生。
藥品儲藏室在旁邊管理樓里,如今有了白大褂,門口保安連瞥都沒有朝他多瞥一眼,就叫這位包醫生輕輕松松地走了進去。人人都有特長,丸青戈的特長之一就是這種本事:不管是什么樣的群體,把他往里頭一放,兩分鐘之后,人人都以為他本來就是自己這一群里的人了。
他大搖大擺地打開了一間辦公室門,隔著口罩,朝里頭的人問道:“藥品室那位呢?我正找他呢。”
一個女人抬起頭,白大褂一入眼,就連想也沒想地說:“他好像還沒來上班。”
丸青戈點點頭:“你來得蠻早嘛。”
對方圓睜著眼睛,顯然不好意思直接問你是誰,笑了一下:“提前來不堵車。”
沒來上班就好。丸青戈轉身就走,直奔藥品室;門鎖對于他來說,就相當于不存在一樣的,十秒鐘之后就發出了一聲代表放棄防守的鎖芯撞擊響。他推門進去,四下看看,大步走向了“急救藥品”的柜子。
腎上腺素筆用于治療急性過敏休克,屬于關鍵時刻的救命藥,醫院不可能沒有。然而他在幾個鎖住的柜子里上下找了一番,卻連影子也沒瞧見。
他有點兒傻眼。難道放在急診室了?
可是普通人用藥時連1mg都用不上,急診室里就算有,量也不會很大,至少肯定不夠四名進化者加倍用的…
丸青戈不信邪,把整間儲藏室都看了幾圈,直到覺得來上班的人可能快到了,這才罵了一聲往外走。他迅速來到急診室,攔住一個年輕小護士,厲聲吩咐道:“快,給我拿一根腎上腺素筆來!”
“啊,可是——”
“快去,人都在門口倒下了,別的一會兒再說!”
明明從聲音、身材和工作牌上看,他都不是急診室里的醫生;但叫丸青戈這么一吼,那護士也跟著急迫起來了,匆匆轉身小跑著去拿藥。丸青戈緊跟在她后頭,往她拿藥的房間里掃了一眼,接過腎上腺素筆就走——走了沒有兩分鐘,他又趁人不注意轉了回來,一閃身進了房,打開了剛才那護士動過的藥盒。
…居然沒有第二支腎上腺素筆了。
就算猜到急診室的存量小,這也太小了吧?若是有兩個人在同一時間過敏休克,有一個人就只能認倒霉死掉?
丸青戈知道自己不能在這久待,攥著唯一一個含量僅有0.3mg的戰利品,趕緊順著樓梯先上了樓,離開了一樓急診。來醫院偷點藥,聽著也是挺簡單的事,怎么變得這么難?看來這個國家也知道,腎上腺素可以用于減緩退化速度…連人命都得往后退,還真是在不惜一切代價地提防壓制進化者。
上了三樓,丸青戈在走廊里慢下腳步,這樣一來,他看著就不那么顯眼了。
這個國家莫非是吃過進化者的大虧,所以才這樣嚴防死守?可是若真出過什么大事的話,應該是瞞不住一般民眾的…再說,進化者的首要目標,也還是想好好活下去。換作一個在沙漠里奄奄一息的人,若是忽然看見了綠洲,是趕緊上去喝水休憩,還是放火燒樹、往水里尿尿?同樣的道理,哪個傳送來的精神病會一看見是正常人世,就開始大肆破壞…
“丸老師?”
丸青戈一怔,停下了腳。
“丸老師!”從身后叫他的那女孩一下子肯定了,登時好像個遠遠看見了母鴨子的小鴨,蹬蹬趕上來,沖他抬起一張小臉,激動得眼睛發亮。“真的是你啊?”
“噓,”丸青戈趕緊把這小姑娘拉到了一邊,“我現在是包醫生。”
小姑娘立刻樂了,但還是壓低了聲音,迅速把自己擠進了這一場陰謀里,變成了同謀。“好,包醫生…我好久都沒看見你啦,你不是說,會回學校來看我們嗎?凈騙人。”
“你跑醫院里來干什么?”丸青戈有點腦仁疼。
“我爸是主任醫師啊,”小姑娘理所當然地說,“我媽有事看不了我的時候,我爸就讓我上這來寫作業。”
“不用上學嗎?”今天明明是工作日。
“學校今天要做考場,我們都放假了。”小姑娘哪會被這么輕易地轉移話題,又追問道:“你怎么又變成醫生了?你怎么到處招搖撞騙的?”
丸青戈沖她瞪起眼睛,但她卻只嘿嘿嘿地笑,伸過來一只手拽他的胳膊。他落腳學校里的那些孩子都很喜歡他,尤其是小姑娘們一見到他,年紀就要自動減少五歲,哪怕紅著臉,還是黏著他不放。而男孩子們一見到他,年紀就要自動增加五歲,一個個壓沉了嗓子,自以為很成熟地和他討論問題。
好幾個孩子都知道他其實不是學校職工,但好像根本沒人真正在乎他混在學校里白吃白喝——這個叫黃鵲的小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叫招搖撞騙,”丸青戈翻了一個白眼,“不是我的招搖撞騙,你這身皮早就叫你媽給剝了。我是來醫院拿點東西的,你不用管。”
“我不管你哪行,”黃鵲根本不聽人勸,腳下立即跟了上來,“我對醫院熟,你要拿什么東西呀?偷東西是不對的。”
丸青戈總懷疑她和另外幾個女生,是抱著一種“撿到流浪狗偷偷養起來”的心態在瞧他——她們是真的撿到過一只,結果讓老師發現了,拿棍子把狗轟出了學校;幾個女孩傷心得不行時,他丸老先生正好就傳送過去了,補了個狗的缺。
“腎上腺素筆,你不知道是什么吧?”他壓根沒抱什么想法,隨口一說。
黃鵲卻忽然跳了兩步,轉眼間就忘了“偷東西是不對的”——“我知道,我還知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