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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1 林三酒和導游小姐終于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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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我的家鄉世界遭受末日時,我因為潛力值不夠無法進化,慢慢變成了你們口中的‘墮落種’…難道是我自己選擇的嗎?不,我也只是末日世界的受害者,我作為墮落種時所做的事,不能代表我的本質。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自愿變成這副模樣。”

  說著,那個年輕男人指了指自己腳邊。

  不得不說,扁老鼠在換了人身之后,仍舊十分善于言辭。只是聽起來再入情入理的話,也比不上他剛剛拖出來的東西更有沖擊力:扁老鼠——作為墮落種的扁老鼠——整個頭顱都被切了下來,就像一大塊癟毛袋子,前頭鑲著的那一條白色弧形眼睛,已經被染得黑血斑斑了。

  或許是震驚太過,林三酒身邊二人都靜悄悄的,反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三酒想了想,問道:“你早就想要這么干了吧?在R晨的意識退出你墮落種的身體時,你就把主意打到這個植物人身上了?”

  稍稍一回憶,她就明白扁老鼠的手法了。這么說讓她感覺很古怪,但實際上因為她當時忙于應付R晨,她一些根本沒留心、好像也不值得留心的疏漏之處,竟成了扁老鼠改變命運的機會。

  比如說,R晨寫下的那一張密碼紙。

  在扁老鼠忽然大聲叫起來、說主謀已經離開自己身體的時候,林三酒哪里還記得那張被R晨丟在地上的密碼紙?那張密碼紙被涂黑了一個數字,但只要一個個試,總能試到正確的——想來扁老鼠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密碼紙,卻一聲沒吭;在她與人黏戰斗時,才悄悄溜回去,試出正確密碼,進入了年輕男人的身體。

  “這么說有點不好聽,但是確實…我很快就意識到了,有一個擺脫墮落種身份的辦法,正躺在我的眼前。”

  那年輕男人低聲說:“我以為,在我殺掉我自己的時候我會不舍得,我會猶豫,就像是進入了墮落種體內的人類意識一樣,直覺性地要保護自己原來的身體。結果感覺卻像是垃圾袋滿了,該拿出去丟了一樣。我想,這是因為我內心很清楚,身為墮落種的這個家伙,從來就不是我吧。”

  話是這么說…能夠破釜沉舟的決心,也不是人人都能下得了的。

  那男人說到這兒,又苦笑了一聲,對林三酒說:“我本來想等你們走了再出來,假裝我是這具身體的原主。可惜我沒忍住自己,想看清楚一點這個通道,就被你發現了。你打算拿我怎么樣?你愿意給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嗎?”

  林三酒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人類的道德、智慧或行為原則,總是在過去經驗上發展出來的,當面對一個全然陌生的嶄新難題時,她不免感覺自己沒有足以下判斷的基礎了。

  原主已經死了,他的身體不給扁老鼠,最終恐怕也落不了什么好下場;再說,世界上如果能少一個墮落種,多一個人類,對世界來說也是好事吧?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也沒有資格去斷定,扁老鼠如今該不該以人類身份活下去。

  出乎意料,盡管吉薩面色蒼白,受了不小震驚,卻仍然穩住了神。“你、你會配合我,一起作證吧?”

  “當然!”那男人一激靈,急忙說:“我肯定會配合的,這對我自己來說也是最好的,不讓人懷疑的辦法。”

  吉薩轉頭看著林三酒,說:“我想,多一個人作保,組織也更容易相信我。”

  “他體內可是個墮落種啊!”導游小姐聽出他的意思,有點不可思議地說。

  吉薩瞥了扁老鼠一眼,隨即作了個手勢,請二人重新走回了通道旁邊,覺得那男人離得夠遠了,才小聲說:“我自己進入過墮落種的腦海,我估計反過來可能也差不多,他作為墮落種時,那種無所顧忌的壞,現在會被人的思維方式給框起來,不會像以前那么有破壞性。而且阿騰,噢,就是那個原主,他的戰斗力也很一般,還不如我呢…最重要的是有一點,我想他應該不知道。”

  “什么?”林三酒一邊說,一邊用殘存的意識力給他擋了一下聲音。她此前是必須假裝意識力用完了,才能讓吉薩的身體從后背上自然地滾下來;只是她如今意識力存量幾乎見底,意老師都提示她好幾次了。

  “我們培訓的時候,都有被警告過,客人體驗墮落種的時間單次不能超過一小時。時間過長的話,神經線的效力就會漸漸減弱,導致外來意識可能會被原有的意識吞并…而且,就算客人的意識很強大,沒有被吞并,后遺癥的影響也會變得不可估量。”

  吉薩頓了頓,繼續說:“當然,現在阿騰的意識不在了,沒有吞并墮落種意識的可能了。只不過進入異種身體的風險仍然存在,就是意識與身體之間的不適應和不兼容。時間一長…他的意識也許會被漸漸消解,再次變成植物人。他想要以阿騰的身體重新做人,不是沒有可能,但是我看,這可能性太小啦。”

  怪不得他沒有害怕得要求林三酒立刻殺掉扁老鼠。

  只是扁老鼠費了這么大力氣,付出這么大犧牲,或許最終仍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林三酒看了一眼遠處那個對此一無所知、神色緊張不安的男人。

  扁老鼠未必會一直以阿騰的身份活下去;他心思細膩,恐怕已經有了計劃,在作完證之后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他對未來的規劃究竟能否實現,就只能依靠未知命運的慈悲了。

  以吉薩這一番言猶未盡的話作為終結,當林三酒和蜂針毒一起進入電梯井隧道的時候,她心中仍然殘存著幾分恍恍惚惚、有點像是失去平衡似的感覺。

  這一場墮落種展廳中的變故,竟隱隱約約與她自己被改造了記憶的經歷有所呼應;墮落種留下來的后期影響,與阿全對她的改造,實質上又有什么分別呢?

  她一直很抗拒恢復成過去的自己,但過去的自己,卻充滿了吉薩心心念念、甚至想要通過墮落種獲得的無畏勇氣。

  在只有應急燈燈光的狹窄隧道中,她們二人下滑、轉彎、直行,明明身在高空,感覺卻像是地鼠在鉆洞。在她們選擇了幾次方向之后,終于在導游小姐的引領下,輾轉回到了后者居住的“大陣集”——那是一片片從原有建筑物身上“增生”出來的平臺,遠看就像是木頭身上生出的大朵蘑菇。因為它離煙霾層很近、又沒有齊全方便的生活設施,所以才成了一般進化者能負擔得起的居住場所。

  從連接門一進去,林三酒就能感覺到撲面而來一股窮氣:大陣集分成幾個區,面積都不大,卻擠滿了一扇又一扇的住戶門,通道狹窄得叫人轉不開身。不管是走廊里還是房間里,都既沒有水,也沒有電;大陣集最尾端是一排旱廁和灶臺——根據導游小姐的解釋,那主要是給傭人們使用的。

  “我們沒有什么錢的人,就只能請那種公用的仆人,每天按時上門打點。”她熟門熟路地領著林三酒來到自己家門口,竟然掏出了一把末日前常見的鑰匙,也不知道這種普通門鎖在滿是進化者的地方能起什么作用。

  導游小姐領著林三酒進了門,神色好像既有點驕傲滿足、又明知寒酸似的,一揮手介紹道:“看,這就是我家啦!”

  …林三酒見過比她家更寬敞的牢房。

  盡管實在稱不上舒適便利,但導游小姐的家卻還算干凈整潔:方格子似的空間里,沿著墻角放的一張小床鋪得很齊整,地板光光的,一只裝著雜物的大塑料箱子上鋪了塊布,就相當于桌子了,上頭還放了幾本破破爛爛的書和一支假花。

  除了小床,林三酒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她們二人都渾身臟臭,她也不好意思往人家床上坐。

  “這都是傭人打掃的嗎?”林三酒按回去了心里另一句話——這么小的地方,有必要請傭人么?

  “是呀,”導游小姐好像從她的神色上猜到了,趕忙說:“打掃衛生其實只是順帶的。這兒沒有水電,所以要靠傭人添水,收走垃圾,傳遞信件,送貨,收集食材做飯…在主人離開時,還需要定期檢查維護房間,免得沒到期就被人占走了。”

  也就是說,漫步云端的傭人,實際上起到了末日前社會的水電系統、郵政系統、垃圾回收系統、地產安保系統,甚至還有食堂餐廳等功效?怪不得他們覺得自己離了傭人活不下去。

  “噢,今早送來的那一桶水還沒用完,我們省著點用,應該可以洗干凈身子。”導游小姐也意識到了二人此刻的糟糕模樣——林三酒身上沾的臟污都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灘了——她又加了一句:“反正我們都是女的,一起洗沒關系。”

  林三酒看著她從角落里搬出半桶水,萬分珍惜地擺在房間中央,又從箱子里拿出兩塊毛巾——這哪里是洗身,頂多只能算是擦身。而且因為房間太小了,她們連各自擦洗的隱私都沒有;她只能不尷不尬地留一件內衣,盡量不看對方的身體。

  “臟水從窗戶里倒下去就行了,”導游小姐十分沒有公德心地說,“反正煙霾層底下也都是墮落種…”

  墮落種三個字,突然叫她打了一個激靈。在那一瞬間,蜂針毒臉上的神色就像是被人擰住了似的,微微扭曲著暗了一暗。

  林三酒將手里毛巾慢慢浸入水中,看著她沉默了兩秒。

  “你是不是還受到墮落種影響,現在很不舒服?”她低聲說,“你是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猝不及防地進入墮落種腦海里的,我想你受的沖擊可能會比一般人更大。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將你不慎體驗到墮落種的那一段回憶模糊掉…不知道你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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