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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骨…

  這是人骨沒錯。

  林三酒盤腿坐在地上,盯著面前一小堆碎骨。

  她不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竟然能夠分辨出人類骨骼了,或許是因為不知不覺中見得太多了吧。

  把這一小堆長長短短的骨頭從垃圾堆里挑揀出來的時候,她多留了一份神,結果從一些爛墻皮似的黑黑物質里,抽出了一把頭發。頭發這種東西很奇怪,一旦掉下來就會變得特別惡心,更別提它們此刻像厚網似的纏繞在一起,捕捉住了無數泥灰、蟲尸和草根;頭發主人無疑已經死了,這一點讓它們更叫人作嘔了。

  “這么一卷頭發有點多,不像是自然脫落的。”林三酒想起副本揪住她頭發的那一幕,開始懷疑這二者之間到底有什么關聯:“碎骨頭,死人頭發…出現在副本里…”

  扔掉頭發,她在褲子上抹了抹手指。

  副本也說過,有許多無法破解密室的人,在這里曾經被活活困死了。這么說來,有些人類尸體的殘余物也很正常…

  盡管她的理智是這么告訴她的,但林三酒心中卻始終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異樣感,這些人類的殘余物,隱隱觸動了她一向非常敏銳的直覺。

  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呢?

  天光里慢慢摻雜上了暈紅色,日光被墜得越來越沉,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眼前的水泥地上,像是又一具倒下不動的黑色尸體。想必以前有很多進化者,就像這樣躺在地上迎來了死亡。

  “假如禮包在這里,他一定早就把密室破解了。”

  林三酒嘆了一口氣,仰頭看了看天空。夕陽已經快觸及另一頭的地平線了,她還能利用的自然光線也不多了。殘余的黃昏落在手中卡片上,亮起的反光吞沒了這行字中的一半。

  “聯系他吧!問問他的意見,”意老師慫恿道,“你不是也很擔心他的狀況嗎?”

  卡片驀地消失了,聯絡器取而代之,金屬邊角在陽光下一閃。

  林三酒望著它猶豫了一會兒,沒有呼叫季山青,卻也舍不得把它卡片化收回去,最終輕輕將它放在了地板上。

  “正因為擔心他,我才不能聯系他。”她站起身,朝前方草叢里走去:“他很可能正處于危險中…我不能讓他因為我而分心。好了,還統計了什么其他的東西嗎?”

  “那可多了。”意老師嘆了口氣:“還有一大片厚鐵絲網,沒頭沒尾的,不知道用來干什么的。還有幾件零散衣服,比如一件外套、一條褲子…”

  一邊聽著統計結果,林三酒一邊仔細檢查起了地面;在太陽徹底落下以前,她希望自己至少能把這間倉庫的另一半也重建起來。

  彎腰在野草地里翻找著地上的東西,是一件既費時又熬人的工作;隨著日頭越來越黯淡,草根之間的泥土也逐漸被陰影所吞沒了。當黃昏終于敗退給夜幕時,林三酒叫出了,在銀光里望著地上一道鐵框,呼了一口氣。

  “等等,”她叫住了仍然在整理統計結果的意老師,“這東西是干什么用的?”

  這條已經被銹住了的鐵框曾經牢牢嵌進地里,現在還抓著幾塊水泥板,在草叢中時斷時續地延伸了出去;由于缺失的部分多,她看不出來鐵框原本有多長。

  “這不會是個門框吧?”林三酒觀察了它好一會兒,才半信半疑地說。它看起來很像是鐵門底部的框架。

  “那就奇怪了。”意老師提出了疑問,“你看它的兩側都有相同的水泥地板碎塊,如果這兒就是大門的話,那就說明倉庫里外都用的是同一種地板了?”

  一般來說,出了建筑物之后不應該是人行道或者馬路一樣的地面嗎?

  不管怎么仔細看,此刻眼前也只有一片泥土。

  “這兒到底是不是大門,”她驀地有了個主意,立刻站起身:“有一個辦法能檢查出來。”

  說罷,她抬腳跨過鐵框,一大步邁進了前方的野草里;幾乎是第二步剛剛落下,她的靴子就又一次踩上了水泥地板——她又回到了遍布著一排排貨架的密室里。

  她轉頭遙望了一眼遠處的野草叢,她留在原地的,正用銀亮光芒盈盈地染白了草葉。

  …果然那兒就是倉庫的大門。

  大門代表著“密室空間”的終點,如果不用正確方法破解密室離開的話,就會在跨越終點的那一刻重新回到密室里——這個副本,似乎可以移動或者折疊空間。

  “總算找著大門在哪兒了!”林三酒忍不住松了口氣,微微一笑:“這算是一個大突破了。”

  “接下來呢?找鑰匙嗎?”

  “或許吧…不過我只找到了一條門框罷了,連鎖也沒有,怎么開門出去?”她走過去撿起了,四下照了一圈。現在夜色徹底黑了,只靠這個小小的光源,她很難找著鑰匙這么不起眼的東西。

  不,這個順序不對…在有鑰匙以前,應該先有一面墻,墻上裝了一道門,門上還應該有一把鎖。

  用將水泥地板鋪展過來以后,草叢就都消失了,整間倉庫也終于開始有了一個倉庫的樣子。以已有的兩面墻為基礎,林三酒試圖重建出另外兩面墻——在她看來,四面墻應該都是一樣的才對;但不知怎么回事,不管她怎么描述,另外兩面墻就是遲遲沒有動靜。

  “這個破副本給的提示也太少了。”她有點兒煩躁地用腳尖扒拉著雜物堆,抱怨了一句,“這些垃圾里又沒有鑰匙,能給我什么線索——”

  一句話沒說完,只聽“當啷”一聲,一個小小的東西就掉在了水泥地上。

  林三酒和意老師同時靜了一靜。

  一把僅有半個小拇指長的鑰匙,覆蓋了滿滿一層黃銹,即使露在銀光下也閃爍不起反光了。

  “不、不會吧?”她忙抓起了鑰匙的時候,意老師結結巴巴地開了口,“副本這么簡單——這么合作——就把鑰匙給我們了?”

  林三酒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在銀光下來回看了它幾遍;掌心里的鑰匙又小又薄,去掉那一層黃銹以后,恐怕還要纖細一圈。

  “奇怪了,剛才統計的時候明明沒有這把鑰匙啊?”意老師又想起了一個問題。

  它似乎是剛才從雜物堆里掉出來的。

  林三酒看了一眼地上那堆亂七八糟、臟污零碎的雜物,忽然心念一動,彎腰抓住了一塊布料的邊角;伸手一扯,積了不知多久的臟灰就再次騰空而起——她捂住口鼻、抬起了手臂。

  是統計結果里曾經提過的那一件外套。

  由于臟臟破舊,她幾乎認不出這外套原本是什么顏色了;想了想,她又把那條牛仔褲也拽了出來,抓著它們一起甩了幾甩,還被灰塵嗆得打了好幾次噴嚏。

  林三酒已經有了一個很簡單的推測:既然第一次翻找時沒有發現鑰匙,那么說明它一開始是裝在什么東西里,然后才掉出來的。而這堆雜物之中,只有衣服或褲子上的口袋里,才能裝進一把鑰匙。

  “這間倉庫裝的全是女式服裝,同一款式同一尺碼的都打包好了。”她一邊跟意老師說話,一邊使勁拍打著衣物上的灰:“唯獨它們是孤零零的一樣一件,還都是男裝。”

  更何況還裝進了鑰匙…

  林三酒一邊思索著,一邊舉起了外套。這好像是一件戶外運動會穿的防風服,質地結實,所以才幸存到了現在;它的口袋不像牛仔褲那樣深,要是在里頭放了一把鑰匙的話,的確很容易滑出來。

  沒有人工光源的夜晚,黑得如同墨汁一樣,即使有了也有些難以看清這件臟舊得像塊破布一樣的衣物。況且,它本來就是黑色的,就更不——

  “誒?”

  她一愣,立即翻過衣服,湊近光源仔細端詳了一下肩膀處,又看了看后背。

  肩膀、領子、包括前胸和衣擺,都是被磨得快褪色了的深藍。唯獨后背和腹部是一大片不規則的深黑色,布料似乎比其他地方隱隱更硬些;在背心處,布料被什么給撕裂了一個口子。

  “原來它不是黑色啊…”林三酒喃喃地說,“這件外套的主人曾經大量出血,把衣服全給浸透了…后背上這個口子,大概是用刀一類的利器給割破的。”

  密室副本不會持刀殺人,死者有可能是被一起誤入副本的同伴殺死的——雖然很難想象區區一個刀口,就能奪走一個進化者的命,不過如果死者早就已經虛弱負傷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解釋似乎合情合理,然而林三酒的眉頭卻始終沒有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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