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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9 龍二好幾天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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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意老師冷不丁地叫了一聲的時候,林三酒正呆呆地望著窗外。一片又一片疲憊的樹林從窗外飛劃著向后退去,每一棵都灰沉沉、干巴巴地看不出綠意,落滿了灰塵。在交通繁忙、巴士頻頻來往的路線上,樹木總是看起來這樣無精打采。

  “你什么時候離開那個展館樓的?”意老師滿腹狐疑地問道,“為什么我突然被關掉了?”

  “昨晚上,”林三酒突然微微一顫,撓了撓脖子,好像這幾個字弄癢了她似的。她給意老師的解釋也只有這幾個字,隨即就閉緊了嘴唇,仍舊一聲不吭地望著窗外。

  “簽到了?”

  “…嗯。”

  意老師隨即安靜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她猛地像是被什么給嗆住了似的劇烈咳嗽起來,結結巴巴、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怎——啊,那、那個…咳,現在你要去哪兒?”

  林三酒早知道瞞不住她,但仍然覺得自己好像被十個滾燙的聚光燈一起照著,渾身皮膚都灼熱起來。“木魚論壇,”她不大自然地動了動身子,“從exodus出來一趟不容易,先把該辦的事都辦完了再回去。”

  “哦…什么事?”

  “看看有沒有回信,再看看嘉…峽谷附近有沒有簽到點。”

  二人的心思都不在說話上,但竟然生生硬聊了五分鐘。

  上一次坐這個巴士,僅僅是一個星期以前的事;不過當林三酒再次見到“喪家之犬”旅館老板麗達的時候,依然浮起了一種舊友重逢的喜悅。她找麗達定了也許是最后一晚的旅館房間,在小巷口簽了到——她在附近仍沒瞧見拖把布——隨后朝木魚論壇出發了。

  不管什么時候,木魚論壇中永遠都是這樣熙熙攘攘、煙霧彌漫,充斥著此起彼伏的笑罵呼喝。通風系統拼了老命地轉,仍然驅不散人身上各種各樣的味道和熱烘烘的氣息。

  她順著記憶中的路線,擠擠挨挨地穿過人群;沒走幾步,一個形容枯槁的瘦子神神秘秘地跟上了她:“姑娘,要盤嗎?”

  林三酒瞪著他,對這個問題完全愣住了:“什么?”

  “盤,要么?”瘦子初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少白頭,實際上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滿頭都是白灰,像是剛從建筑工地的廢墟里鉆出來。

  “不要——什、什么盤?”

  “占星盤。”瘦子嚴肅地說。如果她沒看錯,對方好像滿臉都寫著“你別誤會”。

  因為它實在很便宜,一張盤才兩個紅晶,林三酒就抱著好奇買了一個。

  瘦子剛一收了錢,轉頭就不見了影子,動作快得像是鉆進了地里。她的目光一落在手里的占星盤上,頓時明白了:那瘦子八成是怕她反悔。

  這不過是一個巴掌大的透明塑料盒,里頭是一張涂黑了的紙。紙的底部寫著“碧落黃泉”,上方畫著幾個簡陋的星體,列了一排數字和方位;意思大概是從碧落黃泉順著那個方位看的話,就能看到這些星球。她用手撥了一下,黑紙往左邊縮進去,展開了一張新的黑紙,除了星球不同之外,其余一模一樣。

  盒子后面有幾句玩法介紹,但看起來又復雜又愚蠢;林三酒將它干脆扔進卡片庫,轉眼就忘得一干二凈。

  “你好,”她在地下二層的艙位前攔住了一個工作人員,“龍二在嗎?”

  那矮個兒女孩嚼著泡泡糖,表情迷茫:“誰?”

  “噢…咯咯笑。”

  “最近幾天他一直沒來,”泡泡糖在嘴里頓住了,女孩立刻充滿激情地抱怨起來:“他的班都讓我們頂了,我都三天沒休息了!我還想找他問問怎么回事呢,到底還干不干了!”

  林三酒帶著幾分尷尬讓她走了,學著上次的方法開了一個單人艙位。她還帶著那個從黑市上買的“笑”,不過看起來,那個真正迫切需要它的人,一時半會兒還偏偏拿不著…她一邊鉆進皮椅里,一邊忍不住懷疑龍二是不是干了什么傻事;畢竟他看起來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誒,這么快就有兩條消息了?”

  目光落在那個跳動的紅色數字“2”上時,林三酒心中一喜,忙點開了它。

  第一條消息非常長,一眼掃去,它的內容格式倒有幾分像是以前的電子郵件。最上方是她發出去的公告和目標人物描述——“雄性棕毛兔,操一口流利人話。體重在三至四公斤之間,脾氣暴躁、沒有禮貌,身懷進化能力。上一個已知出現地點是狂歡節,時間在五年前左右。”

  在更詳細的一大段描述下面,是她費了很大勁才找到的一張家兔照片,長得與兔子有六七分相似——不過在人眼里看起來,所有的兔子都長得八九不離十;她不得不又在照片上列出一大堆注釋,暗自希望這個宇宙里沒有第二只“人話流利”的兔子。

  在她的描述下方,印上了一排鮮紅的“簽證官協會檢驗認證”字樣。

  這行字下方,才是來自簽證官的回應。

  “你放出的尋人消息我每一條都看了,老實說,在茫茫無盡的末日中要找幾個人實在是大海撈針,更何況又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成功率低得幾乎沒有。”

  這個名稱是“厚土不載物”的簽證官非常坦誠,坦誠得接近情商低。

  “所以我挑了一個最特殊、應該也是最顯眼的簡單目標,就是這個兔子。”

  考慮到貓醫生仍然在人偶師手上,但發動簽證官找人偶師的話,可能簽證官不會有什么好下場;所以林三酒幾番猶豫之后,還是沒有發布貓醫生的尋人消息——反正人偶師在十二界是一個巨大的目標,她可以自己私下里悄悄打聽。

  “我會要求所有找我開簽證的人都替你留意著,你放心,這個面子簽證官還是有的。”

  透過屏幕都能察覺到他自矜的口氣。

  “只要沒有確切消息說那兔子被人吃了,我就會一直找下去。以下是我的收費計劃…”

  林三酒打開了麥克老鴨的技能。她沒指望能隔著屏幕影響對方,只是用上了麥克老鴨的談判技巧,回了一封切中要害、陳述清楚,又言辭有力的信。等處理完了第一封,她嘆了口氣,帶著不那么雀躍了的心情打開了第二封。

  “真遺憾,還以為已經和你成了朋友。”

  沒有消息描述,沒有簽證官協會認證,第一句話就叫她茫然了一瞬間。

  “你放了那么多尋人消息,完全可以加進去一個我嘛。”

  這…這是誰?

  “噢,忘了說,我目前也在碧落黃泉,歡迎你來找我作客。我的地址是碧落區珍稀動物保存園23號兵工廠總部,跟門衛說你找斯巴安。”

  林三酒驚了一跳,望著最后一句話發了半天愣。

  想找的遍尋不獲,不需要找的卻近在眼前——她皺著眉毛想了一會兒,還是回了一封信:“想不到這么巧,有機會我就去看看。對了,你怎么能看見簽證官專用頻道的消息?”

  斯巴安當然不會這么恰好地也在使用木魚系統,她的信件發出去以后,在搜索大峽谷附近簽到點信息的十多分鐘里,沒有收到任何回信。

  花了五個紅晶,換回來的搜索結果只有一條。

  “半山鎮,bliss展示館樓四層泳池。注:需要入場費。”

  林三酒的面頰騰地熱了,條件反射地四下掃了一圈,這才想起來自己正獨自坐在一個繭型艙里。

  “噢,原來那個地方的名字是bliss啊?”意老師像個鴿子似的叨咕著說。林三酒相信如果她并非一個意象,而是一個實體的話,恐怕此時已經把臉探出來貼在屏幕上了。

  “這可麻煩了。”過了幾秒,她總算反應過來,嘆了口氣。

  問題倒不在于嘉比蓋爾。半山鎮與黑市相隔不過數公里,她不愿意去bliss的話,大可以去黑市簽到;但無論哪個地方,始終都與大峽谷太遠了——她的擔憂成了真,一來一去就得花掉近一天的工夫,她竟然沒有時間在剛剛買到手的房子里多呆了。

  難道是因為大峽谷附近荒無人煙,所以連簽到副本也懶得去?

  她一想到exodus,就忍不住心疼起來:花了那樣大價錢,買下了一幢那樣完美的理想屋子…總不能再回來天天住“喪家之犬”吧?

  快回到“喪家之犬”旅館的時候,林三酒遙遙地在巷口又瞧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那人渾身破布條層層疊疊,一雙腿細得像木桿,遠看如同一支拖把成了精;在與她乍然四目相對的時候,拖把布愣了一愣,忙不迭地退出去了好幾步:“你、你不是不住這了嗎?”

  這家伙之前不見人影,看來是真的在躲她。

  也是,換第二個自控力不那么好的人,恐怕都要把踩進副本的一腔怒火發泄到他頭上了,更遑論林三酒這樣叫人煩躁的處境——她來回運了好幾口氣,才算是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半山鎮?”即使她控制住了情緒,拖把布還是被她一手揪著領子從地面上拽了起來。這個領子也很值得一說,感覺好像隨時都要斷裂了——“噢,噢,不是半山鎮…再往北去?多遠?誒呀我的娘,你沒事跑那荒山野嶺去干什么?啊,簽到點?我當然不知道了,我都去過…”

  他嘮嘮叨叨地說到一半,就被一松手重重扔到了地上。

  拖把布咕咚一下摔了個實,看來即使是有進化能力也強大不到哪兒去。他翻身爬起來,伸長脖子望了一眼——林三酒頭也不回,很快在紅磚小巷中就成了一個小小的背影;他猶豫了一會兒,一咬牙,喃喃說了一句什么,轉身消失在了人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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