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個小時以前,如果有人跟林三酒說,她充滿了“女性魅力”,恐怕連她自己都要冷笑一聲表示不信。
可是現在,眼下這個情況…
…林三酒呼了一口氣,目光不甘心再一次從書的封皮上劃了過去,隨即一揚手,把書扔回給了斯巴安。
書翻卷著落進了一只指節修長的手里,封皮上那一行《亞洲藝術史繪本》的字樣,在沒瞧清楚的時候確實很能讓人心里一跳。
“果然不是啊,”林三酒有點兒遺憾,同時目光緊緊盯住了這個叫她摸不清楚的男人:“如果真就放在后褲兜里,也的確太隨便了一些。”
此時她站在書架的頂層,微光照在她沒有皮膚的兩條腿上,映著肌肉血色,染了一條微微的紅邊;加上這一個清涼得特殊的嗓音,斯巴安也終于想到這個沒見過面的女孩兒是誰了。
他捂住自己才受了重重一擊的側腰,低頭又像是輕笑、又像是嘆息似的喘了一口氣,這才慢慢地說:“…原來你就是中央大廳里的那一個。”
明明他被對面的女人趁機偷襲了,還搶走了東西,可以說敵對的立場已經表露無遺;然而斯巴安看起來卻似乎一點都不在乎——雖然他面色已經平靜多了,但是望向林三酒時,眼睛里仍然是濃翠的一片晶亮。
“或許這么說有些唐突,”他每一個字的吐息都近乎呢喃,“不過,你愿意加入我的小隊嗎?”
當然不!
林三酒從沒覺得自己有過什么女人味,更別提迷住一個如斯巴安這種外表的男人了,她心里早就認定對方恐怕又有什么計劃,輕輕冷笑了一下:“…為什么不是你加入我的小隊?第一本目標書在那個叫桃子的女人手上吧,你把她交出來,咱們什么都好說。”
“這件事,”斯巴安充滿遺憾似的搖搖頭,“即使是你的要求。也辦不到。”
他剛才那種奇異的態度波動,至此已經完全消失了——斯巴安雙手插進戰斗服的褲兜里,斜倚在身后的書架上,又是一副懶洋洋、游刃有余的閑適模樣了。
但是也正因為這樣。林三酒才又有了一點“正常感”。
她飛快地掃了一眼四周。
剛才一群蘑菇似的西館小隊已經不見了,地上只躺著一個不再呼吸起伏了的黑影,看起來其余的人應該是退回了西館;她已經反復檢查過東館二樓好幾次,依然沒有桃子的蹤跡,看起來很可能是躲在一樓。
而想要通往分館一樓。就必須要經過堵在眼前的斯巴安。
可是想越過他,卻沒有這么簡單。這個男人跟西館五個對手交戰過后,他自己看起來毫發無傷,反倒叫對手留下了一具尸體——不光是難纏的問題,斯巴安此時的生存數字,恐怕早就高到了一個讓人望而卻步的程度。
多一個生存數字就相當于多一條命,當雙方的生存數字相差大到某個地步時,這仗根本就沒法打了。
正當林三酒微微焦躁起來、斯巴安也忽然微微一抬頭似乎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從圖書館的另一端,突然響起了一聲“轟”——這一聲并不大。然而隨之而起的艷紅火光,卻立即吞噬了半個圖書館的黑暗。
伴隨著火光沖天而起的,是一聲尖利刺耳的嘶叫;一個高大得過分的隱隱黑影,正在火光之中掙扎扭轉,但拼了命也無法從這火焰牢籠中走出半步——那影子尖嘶、滾動,甩出了無數火花,很快連樓梯扶手、中央大廳的書架,都迅速燃燒了起來。
林三酒登時一驚。因為從北館二樓騰空而起的火焰,也瞬地照亮了欄桿旁邊一個縮著身體、抱著書的小小身影——正是樓琴。
幾乎是與此同時,樓下中央大廳里也響起了北館小隊的吼聲。見自己的分館竟然起火了,幾個黑影立即一馬當先地沖上了樓梯,直朝北館二樓撲去;樓琴也意識到了不妙,匆匆地站起身就要跑。然而此時身后的火勢太大,她幾次試圖突圍,都又被那個燃燒的黑影給逼退回了角落里。
眼看著北館眾人已經沖了過去,林三酒再也顧不得考慮斯巴安手上的書了——她腳下一蹬,身體登時以沖勢撲了出去;斯巴安的身形同時一動便要追上去,但他沒想到林三酒竟然直接從二樓飛了出去。頓時撲了個空。
他緊緊地握住了欄桿扶手,一動不動地盯著北館的方向,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投映下,竟有一種叫人心驚的震撼。
…身后發生了什么,林三酒沒空去管;因為當她剛剛躍上北館欄桿的同時,幾處燃燒的火光突然一瞬間全都滅了,圖書館登時再度陷入了一片漆黑。
作為書本的特殊效果,燃燒的火焰也是有時長限制的;時間一到,效果自然就消失了。
只是雖然僅有短短的半分鐘,但對于樓琴來說也足夠救命了——那一個龐大蚯蚓模樣的東西,在火滅了以后的幾秒鐘里,便忽然轟然倒塌在了地上,碎成了一截截的焦炭。
雖然已經被燒得看不出原型了,但剛剛沖上二樓、將樓琴包圍起來的北館眾人也依然止不住地一愣。
“這是什么東西?”高禮帽喃喃地問了一句,瞥了一眼身上盡是傷口的樓琴。“你和這個東西,怎么會在這里?”
剛去了一個敵人,又來了一群敵人——樓琴扶著膝蓋支撐自己站起來,目光狠狠地在面前一圈人的臉上劃了過去,喘著粗氣:“…這不是你們養的么?”
高禮帽疑惑重重地看了看地上呈一節節圓柱體狀的焦炭,隨即忽然陰陰一笑。
“這跟我們可沒有關系。小姑娘,希望你身上的數字夠多才好…”
——林三酒落腳的地方不大好,正落在了北館人身旁偏后的位置。當高禮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剛剛悄無聲息地從欄桿處翻了進來;然而到底還是被一個北館成員發現了。
只不過,她一點兒也沒料到自己竟然會聽見這么一句話。
“怎么,看見我們找著了一個人,你們就舍得過來幫忙了?”那人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明明約好的事…怎么才只派了你自己過來?”
林三酒一愣。
看來對方是把她當做了別人…
當做了誰?肯定是一個沒有見過面的…她一邊想,一邊應付了兩句,走近了那人身邊。
一回頭,她頓時有些明白了。
從那人所站的地方往她這兒看,林三酒的身后正好是黑漆漆的南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