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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0章 要當下還是要將來?

熊貓書庫    寧小閑御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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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戰功赫赫,部落將他的人像刻在部落的石殿中以彰其榮光。

  只有最偉大的勇士能被錄刻在石殿中,不過當地人繪畫雕塑水平真是不怎么樣,人臉都刻不清,所以里面的六個人像,身份一概以臂上的刺青區分。

  那時候,拿嬰兒進供的陋規仍在,并且從前也有勇士挑戰過食嬰惡獸,卻從來沒人活著回來,惡獸依舊吃人。

  密德拉汗不能再坐視部落的母親們承受喪子之痛,決心一試,于是抓起自己的武器進山了。

  果不其然,他這一走也再也沒有回來,從此變作石殿里消失的勇士之一。

  對部落成員來說,他是死在了惡獸嘴里,然而事實上呢?

  真相卻是另一副模樣:

  密德拉汗找到了惡獸,并且經過艱難而危險的搏斗,終于將它一矛穿心。可是惡獸居然在垂死時變作了一個男子,同時獸身上有黑煙裊裊飄出,附到了密德拉汗的身上!

  那個男子手臂上,也有一個令他眼熟的刺青。密德拉汗一下子想起了石殿當中收錄的另一位勇士。這時他感知身體起了變化,低頭一看,身形變得臃腫,體表覆蓋短毛——

  他竟然變成了食嬰惡獸!

  與此同時,他腦海中也多出一條記憶:原來數百年前惡獸與部落祖先簽定的協議還有這么一條——如果人類忘恩負義,殺掉了部落的守護神,那么作為懲罰,兇手就會繼承惡獸的身體和生命,以及強大無比的力量。可是作為協議的條件之一,要維持這樣的力量就必須每半年吞吃一個部落嬰兒。

  “真正的惡獸其實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死去,其后就是一代又一代勇士殺掉惡獸,然后被詛咒變作自己最痛恨的東西。”廣德真君低聲道,“吃掉族人的嬰兒,那么自己的所作所為和真正的惡獸有什么區別?可是不吃嬰兒,就虛弱得再也無法守護自己的部落,會有更多人死去。每一代勇士都面臨這樣的抉擇,而我終于知道他們所出的選擇是什么,卻已經打破了這個循環。”

  那一絲詛咒之力攀不到廣德真君身上,詛咒也因此破除,可悲的因果循環斷開了鏈條。部落從此再也不必進奉嬰兒了,可是它再也得不到惡獸的庇護,從此以后會有多少家庭失去親人,多少母親失去兒女,多少妻子失去丈夫?

  “后來呢?”

  “后來我只得離開。”廣德真君徐徐道,“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完成少年心愿是對是錯,是為善還是助惡——”

  寧小閑默然,卻聽廣德真君語音上挑:

  “不知神君高見?”

  寧小閑黛眉一挑:長天回來了?

  果然廊橋外有人回了一句:“這有何難?”

  聲音滿是磁性,然而清疏冷漠如天上明月光。

  隨后這人繞過花樹假山的掩映朝這里走來,藍袍白禙的身形英偉,似乎塌下來都能由他頂著。

  寧小閑見著他,眼就亮了,快步迎上前去:“回來啦?”

  她展顏一笑,昏暗的小園一下子明媚起來。

  能讓她這般笑靨以對的,當然只有長天。

  “稍安。”他讀懂她眼中含義,伸手環著她的肩輕拍兩下,廣德真君已經追問他:“神君,何解?”

  這老頭子別有一番執拗,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很簡單。如果惡獸不死,你們——””長天指了指廣德真君,“——到現在也仍在叢林中掙扎求生,哪來什么劃破虛空的大神?”

  在場兩人都聽得明白,倘若那個部落不從惡獸保護中走出來,直面叢林中的一切險惡,那么安享的就是永遠的安逸,也即是永遠的平庸。南贍部洲上的蠻族和人類也是如此,倘若不與嚴苛的自然相斗、與大妖相斗,又怎么能開辟出屬于自己的登天之路?

  對于這件事后果的思考,廣德真君考慮的是當下,而長天著眼于遙遠的將來。

  廣德真君點了點頭,認真道:“說得好。”

  寧小閑似笑非笑:“天道也是這樣想的罷?”以天地為盅,萬物為蠱置于其中,優勝劣汰,豈非就是自然法則?失去了惡獸的部落若是頂不住外界的強大壓力,自然也就無聲無息地消亡。就如同那世界里的許許多多人類聚落一樣。

  能生存下來的,畢竟都是少數。

  這就是從人的視角,以及從天道的視角看問題所產生的不同。

  長天在她額頭上打了個爆栗:“天道非人,只做、不想。”

  寧小閑撇了撇嘴:“你倒是越來越像天道了。”長天的性格原本就清冷,除了與她一起,平素都顯得不近人情。

  “咦,最先說到哪了?人老話多記性差。”廣德拍了拍腦袋,對寧小閑道,“你修行到我們這個地步就明白了,哪怕走遍三千世界,最后還是要溯本尋源,從哪里來就得回哪里去,不然百尺竿頭再難寸進。”他頓了一頓,“否則,你以為這許多神境明明有了破開虛空的能力,為何仍舊留在南贍部洲?神君以為如何?”

  “是這個道理。”長天點頭,順勢轉了話題,“有勞了,如今的戰盟正處在風頭浪尖。”

  修仙者和蠻族,兩邊神境實力相差無幾,可是南贍部洲仙宗參差不齊,整體實力比敵方低了不止一個檔次。因此在頂階戰力相仿佛的前提下,中高端大能的數量往往成為左右戰局的最重要因素。這也是目前戰盟直面的最尖銳矛盾,連隱流、朝云宗和奉天府都有些疲于應付。好笑的是,眾多仙宗雖然知道最主要問題出在自己身上,然而自己無力解決,必須仰仗名門大派和戰盟的支援。

  廣德真君搖頭:“世道如此,世人如此,我一萬年前就已經看透。我輩行事不求眾生稱頌,只求一個問心無愧。”

  他說得極是誠懇。

  三人又談論片刻,眼見得月上中天,廣德真君即告辭離去。

  長天握著妻子的手,沿著園中小徑往深里走去,兩人并肩無言,唯聞蟲鳴啾啾,好不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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