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青面色微變:“她在這里?”寧小閑若不在巴蛇身邊,那么她會在哪里呢,在奇凌城嗎?
如果她在這里,那么她殺害晏聆雪的嫌疑可就大了。℡雜v志v蟲℡
“隱流有何辯解?”
“巴蛇不承認。”
這答案早在郎青意料之中,他點頭恭敬道:“多謝上人。”他心底明白,懷柔上人這一回替他、替西夜出面,只是出于神明對信仰之力和信眾的渴求,尤其在連番惡戰、消耗過劇之后。懷柔上人關心的,根本不是晏聆雪的死。
妻子的暴斃給郎青造成的壓力很大,他必須給天凌閣、給西夜,給所有西夜背后的宗派一個交代。然而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天,案情還是撲朔迷離。西夜宗中高手如云,到現在卻連晏聆雪是自殺還是他殺這么一個最初級的判斷都無法做出來。
晏聆雪的死相根本無法和“他殺”掛起鉤來,可是郎青和她同枕三百年,清楚知道亡妻決不會自尋短見。和這世上多數人比起來,她生活得有滋有味,為什么要自行了斷?更何況她臨死時大呼的“寧”字,當然指的是寧小閑。
可是她想說什么?寧小閑是兇手?
這可是一項很嚴重的指控,尤其寧小閑是名滿天下、大慈大悲的玄天娘娘,尤其她身后還有強大的戰盟,強大的撼天神君。誰打算招惹她、懷疑她、往她身上安插罪名,最好都要三思而后行。
郎青面臨的,就是這樣的壓力。何況他明白,人之將亡,心理、記憶、感官都會發生極其微妙的變化。有些人甚至能看到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也就是說,大腦甚至可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還在騙你。
所以,就算晏聆雪要指認的是寧小閑,誰知道就在那一秒她的神志是不是仍然清醒,她的指控是不是有所偏差?
郎青煩躁地嘆了口氣。
晏聆雪出事,他第一時間就下令將整個城主府封起,外人不得進,內人不得出,并有懷柔上人施展無上神通,以確保無人可以逃逸。然后,他親自追蹤蛛絲馬跡。
首先要查到的,當然就是晏聆雪這一天下午還接見過了天凌閣的姚掌柜,商談貨品運輸之事。所以月兒還未爬上中天的時候,暴怒的郎青已經差人將姚掌柜帶進城主府,仔細審問。
這一回算是姚掌柜倒了血霉,因為郎青急著查清真相,因此二話不說就給他灌了吐真劑,還動了刑來“幫”他回想。可憐胖掌柜哪里捱得起仙家的刑罰,于是將下午他和晏聆雪會面的情況反反復復說了十來遍,郎青聽得任何一遍都沒有自相矛盾的地方,這才基本信了。
會面安排在綠影亭,就是因為這里四面通透,任何人都可以清晰無誤看清主客行動,讓暗殺者動手時沒有任何掩護。而在一個多時辰中,姚掌柜和晏聆雪并沒有實質性的任何接觸,甚至他拿出來的賬簿,晏聆雪都不敢用手去接,唯恐有心人在上面下了毒。
諸如此類的細節還有許多,比如各個重要樓閣門上高懸的分光鏡,再比如晏聆雪床頭其實吊著一枚玉牌,稱作鎮魂令。它的作用很簡單:將神魂鎮壓在自己身體里,使之不會在夢中到處亂跑。
莫要小看它。這枚鎮魂令甚至是郎青向懷柔人求取來的。
普通玉石都有鎮定安神的作用,何況是懷柔上人賜予的寶貝?須知一切玉石的本質,也不過是石頭而已。
郎青這樣做,無非是防止有人在夢中勾走了晏聆雪的魂魄。這一招,陰九幽在德水城對寧小閑施展過,險些就奪了她和汨羅的性命——在夢中丟了神魂的人,現實里就再也不能醒來。
這也是殺人于無形的手段,任你在屋外安排多少守衛也是無用。
話說回來,細節都做到這樣謹慎了,晏聆雪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這時候,西夜的仵作又遞上一條新的報告,郎青一瞥之下,眉頭就皺起來了。
這上面說道,晏夫人去世之前從柜子里翻出來的那瓶祝融丹,軟木瓶塞上沾了一點唾液,并有輕微咬痕。經檢驗,唾液和咬痕都是晏夫人的,說明她臨死之前用牙去咬過瓶塞。
這可就太奇怪了。正常人打開藥瓶子都是一手持瓶,一手拔塞,再行傾倒進手心。晏聆雪直到死都是雙手俱全,莫說斷筋斷指了,就是連層油皮都沒擦破,她為什么要用牙去啃木塞啊?
懷柔上人問他:“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郎青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他也覺得心塞。
此時距離晏聆雪身亡已經過去了兩天有余,留給他找出真相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城主府已經封閉,甚至整個奇凌城都籠罩在懷柔上人的無上神力之下,無人可以出去。
可是郎青明白,這種高壓管控的手段不能長久,尤其現在戰爭根本還未結束,奇凌城需要對外通聯,需要往來各項重要軍資。何況天凌閣的閣主已經接到消息,正往奇凌城趕來。
郎青需要給西夜一個交代,給天凌閣主一個交代,也給天下一個交代。
然而憑他的直覺,真相恐怕沒有那么容易揭發。無論兇手是寧小閑還是另有其人,只看它殺害晏聆雪的手段,就知道這人一定不好對付。
可是城主府里的每一個人,他都細細盤查過了,身份、神魂都沒有疑點。現在他更傾向于兇手殺掉晏聆雪之后趁亂逃出了城主府,畢竟這里只是西夜臨時征用和改造的地方,也就給晏聆雪加建一個摘星樓,從最東頭到最西頭,也不過就是七百丈距離,遠不如真正的駐地那般幅員遼闊。兇手的手腳要是足夠利索,是很可能在防護罩支起來之前逃出去的。
那么搜查范圍一下放大到整個奇凌城,地界擴大百倍,搜索的難度可不止增加百倍。
有一個辦法,可以暫時幫助他渡過眼前的難關,然而這法子…他實不愿用。
正在此時,懷柔上人突然咦了一聲,充滿了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