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大軍都是兵不卸甲,早就整裝待發,這時聞得號角聲響,當即快速踏上征程。
行進間,典青岳記起一事,向陰素霓道:“方才兩軍對壘,先放出第一記神通引戰之人很是可疑,你可抓起來了?”
若沒有那幾發神通砸出去,兩支軍隊也不會擦槍點火,平白耽誤了這么多時間。
陰素霓搖頭,低聲道:“查了,抓了。那人一口咬定自己沒施放過那幾記神通。”
典青岳揚了揚眉:“他說的可是實話?”眼前的王女,這點兒求真的本事還是有的。
“怪就怪在這里了,他說的是真話。”陰素霓吐出胸中一口濁氣,“周圍至少有六人都看見他擲出的神通,這六人之間還相互并無直接關聯。然而神魂的拷問結果,卻又顯示他沒有撒謊。這情形就好像、好像…”
“好像他突然失憶,對自己所作所為完全不知。”她正在尋找合適的詞匯,典青岳已經代她說了出來,“他自己要是當真不知,拷問神魂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陰素霓撫掌道:“正是!”
典青岳的臉色轉為凝重:“這個人點燃導火索而不自知;你的貼身侍女給我下了毒,同樣也不自知。這情形,史上其實有跡可循。”
陰素霓緊緊盯著他:“何人所為,典先生可有高見?”她恨死了這只幕后黑手,找到機會一定要將它剁下來!
典青岳一字一句道:“公主可知魂修?”
“曾見載于史冊。”
南贍部洲三萬年前,蠻人的潰敗很大程度上與魂修的叛變有關。如此血淚史在蠻族反攻倒算之前當然要仔細梳理個幾十遍,以免再栽同樣的跟頭,所謂以史為鑒就是這個道理。陰素霓身為王室天女,當然聽過魂修的大名,這時仔細回味,不由得恍然大悟!
典青岳接著道:“魂修極難煉成。就我所知,南贍部洲從古至今也不過出現過兩名魂修,一名為陰九幽,這人的事跡,公主您一定聽說過。”
陰素霓點頭:“另一名是隱流撼天神君麾下的大將涂盡?”
“不錯。”典青岳緩緩道,“從我掌握的消息來看,陰九幽三百多年前在廣成宮與撼天神君大戰之后就沒了聲息,有很大機率是不敵之后落入敵手。”
她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也就是說,這兩名魂修很可能都已收歸隱流旗下?”
“正是。”典青岳沉聲道,“你也說過,隱流的白色重明鳥出現在大潼城,抵住了你的進攻。所以驅使魂修潛入您帳中下毒的,很可能就是隱流,目的在于…”
陰素霓咬了咬牙:“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原來和她作對的,竟是隱流!她就覺得奇怪了,對手花這么大力氣下毒,就只是打算幼稚地挑撥兩大勢力的同盟關系嗎?在共同利益的前提下,那注定難以成功。現在想來,從烏頂山脈往南就是玄武之子的領地了,也即是戰盟的勢力范圍。沉夏如果出兵,的確應該是快要趕到了。
不過經過這一番波折,夕陽已經西斜。這一天,很快又要過完了。
深夜,于守方有利。
陰素霓扭頭吩咐手下:“全員,提速!”
隱流不是希望拖延時間么,她就偏要速戰速決,將大潼關打下來!
陽光落山以后,摩詰天和圣域的聯合大軍終于站到了大潼關前。陰素霓算是故地重游,秀眉卻緊緊蹙了起來:這一路上連半點抵抗都未遇到,居然就這么順順當當走了過來。
現在眾人穿行的排云路正是原先兩軍鏖戰之處。原本在這里每前進一丈都要拿人命來換,現在大伙兒走過來,輕輕松松,連一滴汗都沒流。
大潼關近在三百丈內了,不過這時山中飄起濃霧,到處氤氳一片。眾人立在這里,只能望見城門上還有仙家弟子來回巡邏的身影,似是守衛森嚴。
城門下的排云路,血漬宛然,隨風送腥,陰素霓一眼望去卻覺得不對勁:己方軍隊已經進入了沖鋒距離,對面的反應居然平靜如死水,若不是傻了,就是…
先鋒軍已經停了下來,準備沖鋒。典青岳卻抬手止住了指揮官的下一步舉動:“哨探始終未覺出異常?”今日臨時生變,摩詰天和圣域起了糾葛,那段時間大潼關只有探子盯梢,居然都未覺出異樣嗎?
手下上前,恭聲答道:“沒有。”
典青岳望著城門上來回走動的人影,隨手點了一名箭兵:“放箭!”
小兵不假思索,彎弓搭箭。
“嗖”地一聲,箭矢離弦而去,轉眼射穿了城門上一個走動的身影。
緊接著,眾人盡皆動容,因為這個人影分明被穿心而過,卻不曾動搖,更沒有倒下,照舊行走如常。
幻影!
霧中的城門和守衛,居然是以假亂真的幻象!要知道蠻人的探子多半天生就有真視天賦,可以看破種種幻象、陷阱、機關,偏在這里受了蒙蔽,將魚目當作了珍珠。布下這幻陣的人,有多么強大?
“等著。”典青岳身后的圣人境忽然騰空而起,輕輕巧巧地落入對面的大潼關中。
禁空領域,對他居然不起作用。
一時之間,兩軍屏息以待。
十息過去了。
五十息過去了。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
城中一片寂靜,沒有喊殺聲,沒有慘呼聲,靜得如同墳地。
這種等待,其實比起戰場上的刺刀見紅更加瘆人,許多蠻兵繃緊神經,呼吸粗重,根本不得放松。
典青岳忽然道:“大潼關中,仙人境以上的高手只有白色重明鳥?”
“從我們收集到的情報來看,只有他一人。”陰素霓低聲道,“不過重明鳥的資料,我們在戰前就已經掌握得相當詳實。那個古怪的領域,看起來不像是他的。”
典青岳側目:“古怪的領域?”
陰素霓將早先攻打大潼關時蠻獸被吸取了生命力的怪象說了,而后道:“我們懷疑,大潼關里至少還隱藏著另一位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