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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2章 何日再重聚?

熊貓書庫    寧小閑御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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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份條約與當初打下廣成宮簽擬的協約完全不同,后者精細到了極致,畢竟有數十家仙宗等著分一杯羹;可是這一份嘛,實是簡單粗暴到了極致,只規定了北境仙宗的領土和物質賠償。

  關于割讓的領地賠償,隱奉聯軍要得不多,指名要下來的幾處城邦土地都滿足兩個條件:一是物資豐饒,有地方特產,不是水土特別豐美,就是正好處于交通要道,往來商旅不絕;第二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則是它們的原主人都已經覆滅。

  長天低沉一笑:“前幾稿條約中,懷柔上人還想將北境仙宗搶來的領地多分些給我們,少補些賠償。”

  寧小閑想也不想道:“不可!拿錢最實在。”

  這丫頭慣會審時度勢,雖然沒見著談判桌上的景象,卻是瞬間就看透了其中的利害關系。長天捏了捏她的小手以示鼓勵:“呵,小財迷。”

  要知道北境仙宗在南方原本沒有任何根基,如今他們占有的領地,都是在打破了北方戰線入關之后,一路南侵搶掠而得,可說是賊贓盜資。若是隱奉聯軍要走了大量領地,那么這些地盤原先的苦主找上門來,你是給呢,還是不給呢?給了,自己虧損;不給,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跟在后頭。

  這也就是寧小閑說的“拿錢最實在”的原因。

  不過就算沒有她在場,長天和汨羅也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因此沒有被懷柔上人的伎倆瞞過,依舊是多要賠償少要領地。

  他們提出來的賠償數額,那是連寧小閑這等執掌隱流后勤、看慣了天文數字的人,也要瞠目結舌的。她喃喃道:“這真叫獅子大開口,唔不對,應該叫做巴蛇大開口。”

  被她打趣,長天低哼一聲,捏了捏她的下巴作為懲罰,卻聽她沉吟道:“我看這一刀切下去,北境仙宗南下辛辛苦苦侵掠所得,至少要拿出一半來。嘖嘖,懷柔上人要真能在這協議上簽字,那他的真身一定不是石頭!”

  “哦?”指尖的觸感溫軟滑膩,讓他愛不釋手。

  “是屬烏龜的。”她咭咭笑道,“否則怎么這樣能忍?你殺了北境仙宗四個仙人哪,高端戰力至少去了一半。”

  “他若不給,我就殺光剩下的六個仙人。”他戳了戳她的腦門兒:“不多要些兒,聯軍這回傷亡慘重,難道都從我們身上找補?”

  他提起這個,寧小閑面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的確,這一次隱奉聯軍為護送她到雁沙崗,死傷十萬余人,除了多是隱流和奉天府的精銳外,還有許多趕來助拳的中部仙宗,尤其七煌劍宗還戰死劍仙一名。這些都要從優撫恤,立了軍功的也要從重犒賞,否則要寒了人心的。

  打仗打的是錢,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她在隱奉聯軍最不利的時候,向眾人許諾過:“北境仙宗欠我們的血債,一定會雙倍償還。”她當眾代表隱流之主作出來的承諾,其效力等同于長天親言,所以現在就到了兌現承諾的時候。而血債其實未必就要血還的,現在就是殺掉再多北境仙宗的修仙者,于己方已經承受的損失又有什么意義呢?還不如多要些補償,以便壯大己身,再度招兵買馬。

  能在中軍大帳內議事的,都是油滑老練的一宗之主,鮮少有一腔熱血的楞頭青,所以這很快成為大家的共識。

  長天緩緩道:“我們漫天要價,他才好就地還錢。”說到底,他們要得多,懷柔上人才給得多。

  寧小閑也知道最后的賠償決不是這個數目了,長天和汨羅行事,一個兇猛狠辣,一個千靈百巧,懷柔上人在談判桌上遇見這兩人,真是倒了大霉。

  兩人正說話間,外面有人求見。

  寧小閑想不到,這個人居然是涂盡。

  這人站在大帳外間,斜陽的余光從外頭映進來,將他的影子拉長了照在帳布上,猶如堅巖。

  無論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心,一直也如巖石般堅硬。

  涂盡詢問過她的傷勢,即肅聲對長天道:“戰事平復,再無用我之處。神君大人,請允我離開。”長天復出,北境仙宗就再也掀不起什么波瀾,隱流大軍自可以平安返回巴蛇森林。他的任務也全部完成,未留遺憾。

  此話一出,寧小閑頓時動容,長天卻平靜道:“何為?”

  涂盡遲疑了一下,才道:“當初我追隨神君時,就曾向您懇求過,若您脫出神魔獄,當可還我自由身。”

  長天緩緩道:“不錯。”他向來一言九鼎,此刻一字一句,將當日的話重復了出來,“我說過,‘你若盡心相助,日后未必沒有重獲自由的一天’,你跟著我打完了廣成宮,又助她潛入了我真身的識海,功德圓滿,可得自由。”

  涂盡向他低頭行了一禮。即使以他之心性,此刻也要牢牢握拳,才能抑住胸中的喜悅。一千多年了,他先是被困在上天梯秘境之中,又被月光杯上的禁制所約束,不得不聽從長天的命令。

  這一千多年來,每一天都是如此漫長而煎熬。直到今日,他才終于掙得了自由身。從此海闊天空,再沒有人能夠束縛于他!

  寧小閑望著他的身影,忍不住問他:“你要去哪?”涂盡忠心耿耿,自西行路以來始終陪在她和長天左右,雖說是受了月光杯禁制所限,但為長天辦事向來盡職盡責,現在也是隱流最得力的臂膀,她一向都將他當作伙伴看待。現在他要走了,她心里自然舍不得。

  涂盡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要去尋秦素霞,作一了斷。這個念頭通暢了,以后修行之道才能一帆風順。”

  那個他愛過的女人,那個害過他的女人,那個饒過他一命的女人。

  素霞仙子就是他的心魔。此生若不解惑,他的道藝終不能大進。

  長天點了點頭:“你有她的線索了?”

  “有。這一趟進京,我在白玉京發賣會上,見著了她的東西。”涂盡的身體繃得很直,“是一枚鎮魔玉符,我能認出上面繪制的陣法,乃是出自她手。”他手里,捏著一枚玉符,“我知道寧大人當時心中煩亂,就沒有通稟這事,自己買下了玉符。”

  從初出秘境至今,他已是宛若新生,無論心性修為俱是大進。延著這條線索,要找到秦素霞本人或許并不難。

  寧小閑咬著唇,低聲道:“那么,鳩摩怎么辦?”

  鳩摩自去年破殼新生,就交由他伺養。寧小閑知道這二人早有夫妻之實。雖說多數妖怪都不大重視貞|潔這玩意兒,可是她仍然希望重生之后的鳩摩有個好歸宿。

  涂盡若去尋了素霞仙子,從此二人雙宿雙飛,那么鳩摩又怎辦?

  涂盡這回卻沒有猶豫:“我與秦素霞只了前塵舊事,絕不會再續前緣。只待這樁恩怨了斷,我即刻返回巴蛇森林。”

  他的口吻斬釘截鐵。寧小閑勉力回頭,看著他的影子。

  男人說“絕不會…”這樣武斷的詞匯時,多半不可盡信。不過,涂盡呢?這人雖然沉默寡言,但素來言出必行。

  長天握著她的手微微一緊,似是安撫,才對涂盡道:“你去罷。若有疑難,你自知如何尋我。”

  這即是神君大人的金口玉言:如果遇上困難,可以來找我。

  他的一字,抵得上千金。世間多少人想獲這絕世大妖一諾而不可得。涂盡喉結動了一動,沉聲應道:“是!”轉頭望向寧小閑,欲言又止,最后只低低說了句,“…保重。”

  這兩個字真心實意,乃是以伙伴而非下屬身份說的。

  寧小閑心里不知怎地有些淤堵,卻還要勉力笑道:“愿你早歸。”

  大帳外間,涂盡向二人鞠躬行了一禮,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此去經年,不知何時能再重聚。

  這相伴了七年有余的伙伴,終是走了,寧小閑良久無語。

  長天看出她心中離情,不由得揉了揉她的俏顏道:“你這是舍不得別的男人?”話語里濃濃一股醋意。

  這飛醋吃得好沒來由。寧小閑嗤地一笑,離愁一下子被他驅走了大半:“是,我便舍不得他。你哪有涂盡貼心?”語音方落,腋下奇癢無比,卻是他伸出魔掌懲罰她了。

  她偏又動彈不得,只咯咯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要流出來,口中慌不迭地求饒。

  長天最后自是放過了她,她卻也笑得喘息良久,連聲音都啞了:“從聞無命大帳里取出破魔箭給懷柔上人的,就是涂盡罷?”

  他微笑點頭。

  這一次誘皇甫銘現身的計劃,涂盡并沒有參與,乃是因為他被長天派去做了另一件事:伺機將破魔箭偷偷放進聞無命的大帳里。

  長天早就明白,自己復出之后,隱奉聯軍與北境仙宗這一場戰役必會取勝。然而那又如何?打破大陸盟約的罪名,還是洗不清。就算打贏了這一場,后面隱流、奉天府都將面臨無窮無盡的麻煩。

  偏偏幕后黑手皇甫銘已經離開南贍部洲,返回天外世界,所以這罪魁禍首一時之間是抓不著了。所以,長天必須在這一場戰斗結束之前,將這個黑鍋甩出去。看來看去,乾清圣殿就是個極好的代罪羊:它與隱流、奉天府都有過節。所以涂盡接受的任務,就是尋個聞無命帳中的下人,附身其上,去尋找栽贓的機會。長天知道自己不一定會和整個北境仙宗的大靠山懷柔上人打起來,但一定要在天下人面前,將破誓的黑鍋扔到對面去。

  這事兒,也真只有魂修能辦成。

  這缺德主意還是她出的,聽弱萍描述了當時的情形之后,所以她心中頓時雪亮。涂盡為她出力無數,現在卻要各奔東西,她心中自有一番感慨。

  長天知道舊日伙伴離去,她心中離愁難斷,遂將她的小手攏在掌心,悄聲道:“再與你說件蹊蹺事。”

  “嗯?”她當即豎起了耳朵。她喜歡蹊蹺,這意味著有熱鬧可以看。

  “三天前,白虎找我討要噙鳳丹。”

  “咦?”她眨了眨眼,確感蹊蹺,“噙鳳丹擅于大補氣血、滋陰養體,尤其對身體虧虛、強筋健骨確有奇效,但它專給女人服用,并且也只有凡人女子合用。白虎要這個作甚?”

  “不知道,他不肯說。”長天聳了聳肩,“我說丹藥在你身上,只有等你醒了才能討要。”

  她笑著指出:“這是托辭。”

  “這當然是托辭,還是拖詞呢。”他冷哼一聲,“先前交代他辦事,他能給我延遲了三個月才趕來。怎么,只許他拖拉,不許我拖時間了?”白虎這一次疏忽,險些將寧小閑的命也賠進去。若非長天自己身體欠妥,并且兩方還有大量后續合作,又怎么會輕饒了他?

  “噙鳳丹雖說只合凡人使用,藥材卻不便宜,其中有兩味是駁獸筋、千年黃精,均只有靈石能夠買到,我手里也只有兩枚樣本,發現這東西物低所值,也就沒再令丹師們煉制了。”

  勿須驚訝,如今仙植園出品的很大一部分藥物是面對凡人市場。窮苦人要拿命換錢,富豪們卻是愿意拿錢換命的,隱流丹藥的質量怎樣,舉世皆聞,如今在她的授意下研制了凡人合用的藥物,銷量極其驚人。給凡人使用的藥物,當然和修仙者不同,無論是訴求還是功效,所以丹師們時常有新藥方要研試。包括噙鳳丹在內的一批藥方太老了,用料又異常昂貴,她給丹師們下的指令,就是要改造出藥效相仿而成本大降的方子來。目前這噙鳳丹二度試制出來的樣品,成本還是太高,不適宜投放入市。

  她乍舌道:“他為個凡人求丹?這女人,好大的面子呀。”

  ----------水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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