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她已經知道,和她抬價搶奪蓬萊石的買家,就是他。ζ雜↑志↑蟲ζ
虬閏心里憋氣,面上卻不表現出來,只目光閃爍兩下:“哦?既然如此,寧大人為何還逗留于此?”
寧小閑笑道:“明人不說暗話,我有事要請虬公子幫忙。當然要勞動到虬公子千金之軀,我這里自然也要有重酬送上。”
這就是她托人傳話時所說的“他必會感興趣之事”了吧?虬閏雖然心情惡劣,卻也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哦?”
不是他自夸,身為靈浮宮的少宮主,什么樣的稀世奇珍沒見過?海洋中的寶藏極大豐富,陸地哪能比擬?他都不好想象寧小閑能有多大的口氣,才敢跟他說,拿出手的東西一定能打動他?
寧小閑也不吊他胃口,從懷中掏出一只錦盒打開來。
天鵝絨上,靜靜躺著一只鵝蛋大小的青色圓球。
這只球的顏色雖然很像青玉,然而質地看起來卻是柔軟,仿佛用手指去戳還能戳凹下去一般,再仔細端詳,還能看到球殼隱隱有幾分透明,里面似有云霧般的煙氣在緩慢飄蕩。
“這是…”這東西,虬閏果然沒見過,卻莫名地有一股熟悉感,并且他只瞧了一眼,就有一股強烈的渴望從胸臆當中直升上來,叫囂著“拿來,拿來,快快拿過來”!
他幾乎在轉眼間就能斷定,這是發自本源血脈的狂熱呼喚。他的肌體,本能地知道這東西于他大大有用。
寧小閑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最細微的神情變化,口中緩緩道:“這是龍之第九子、螭吻的龍珠!”
龍珠!即便以虬閏的定力,眼角也飛快地跳了兩下,眼中精光暴漲。
這居然就是青虬一族夢寐以求的寶物,龍珠!
眾所周知,龍性本yin,所以龍族在世間其實開枝散葉,遺留下許多種血脈,其中一種即為虬族。虬是當今世上最完整地保留了龍形態的后裔,因此也以龍裔自稱,然而青虬的體積遠遠小于真正的龍族,頭上的角小得多也沒有分叉。
在遠古時代,龍族的血脈群落龐大,構成了龍族的分支,稱龍屬。當某一頭龍屬的功勞甚偉,龍族最慷慨的獎勵,就是以洗濯血脈的方式,將他提升作真正的龍族。后來妖族廣泛使用的提純血脈的神通,就溯源于此。
不過,那需要真龍的精血為范本才可以辦到。問題是龍族在數萬年前就盡毀于蠻人之手,并且龍血這個東西,保存起來比法器更加不易,早早就湮滅在時間長河之中。分布世界各地的龍屬,從此再也沒有了這個登天之梯。
這也是數萬年來,再也沒有真龍現世的原因之一。
可是有了龍珠,一切就不一樣了。龍族得天造化,除了妖族共有的內丹之外,體|內還能凝出龍珠。這東西效用之神奇、之多功能已經不必多說,甚至連長天收在手里的刺龍戟,也因嵌上了龍珠而一躍變作了神器。
而對青虬這樣的龍屬來說,龍珠比龍之精血還要有用,不僅可以助虬類真正轉變為龍,甚至可以攝取存在其中的天賦遺傳,學會許多龍族自有的神通。螭吻雖然和蛇身鳳足的普通龍類樣貌不同,為魚尾龍頭,但所謂的“龍之九子”,指的是龍族當中的天龍遺下來的后裔,比普通真龍還要高貴得多,因此也可算是純龍血脈。
最重要的是,這顆龍珠實在很“新鮮”。什么法器在經歷了數萬年的時間洗煉之后,若無主人呵護都會消彌于無形或變作廢鐵,龍珠也一樣。不過世間最后一頭螭吻被老蠻王關在地下守衛寢陵而始終不死,并且它保留著龍族的驕傲,始終沒有讓煞氣侵染這枚龍珠,所以它從龍體當中被拿出來,也還不到一年,上面遺留的龍族記憶還很鮮靈。
難怪它一現身,就引發了虬閏體|內的血脈共鳴。
這果然就是連大海中也絕不可能出現的珍寶,若是他爹爹知道了,即便是傾靈浮宮所有,也要拿下這枚珠子。
晉升真龍啊,這是數萬年來多少龍屬的渴望和使命?光是想到這世上再度出現龍的身影,并且還是出自青虬一族,他就覺得血液都要燃沸起來。
他強行壓住心頭澎湃:“這珠子哪來的,我怎么知道它是不是真貨?”血脈中的渴望如此強烈,他心底其實已經信了九成。
寧小閑微愕:“有人跟我說,龍屬后裔對著這顆龍珠的時候,自然會引發身體的強烈共鳴,虬公子不曾感覺到?”
虬閏微噎,模糊道:“這個,似乎…微有所感。”
“看來那頭螭吻臨死前騙了我呢。”寧小閑作色,“既如此,我也不好意思開口提要求了,虬公子,再會吧。”右手在案上一撐,就要起身。
虬閏哪肯讓她離開,不由得伸手攔阻:“寧大人,且慢!“再讓我感受一下罷。”
寧小閑微笑:“虬公子,我們現在就在白玉京內,你只消拿這顆龍珠找天上居一鑒定,即知真假。”
虬閏知她說的不錯,只得“嗯”了一聲:“你要我作什么?”她既拿出這等寶物,他就知道自己斷然不能像原來那般瀟灑地將她拒于千里之外。
無欲才剛啊。
寧小閑笑道:“明人不說暗話,虬公子想要這顆龍珠到手也不難,只須答應我三個小小的條件,我們就立下血盟,完成這樁交易。”所謂血盟,其實就是歃血為誓,將這交易內容交由天道保管,其中任何一方想要違反,首先老天爺就不答應了,會降下天罰。
唔,天罰的威力,她在夢中的十二里鄉也見識過了,皇甫銘有異寶護身,又有蠻祖指點,事先作了萬全準備,還是被劈個半死不活,其他人更不必說,只得乖乖遵守。
虬閏暗自吸了一口氣道:“你說。”
“其一,將蓬萊石交給我。”她嘴角輕揚,笑意卻未到達眼里,“蓬萊石在發賣場上走了一圈,又回到虬公子手里。這等沖冠一怒為紅顏的豪氣,寧小閑身為女子也很是敬佩,但這東西我志在必得,并且虬公子說到底只是交出去三百余萬靈石而已。拿三百萬靈石換世上僅有的龍珠,豈非劃算得很?”
她言語間給對方下了個套,說了“僅有”兩字,正表示只此一家,再無分號之意。事實上螭龍珠雖然難得,對她來說卻不是惟一,莫忘了陰九幽附身的那條黑龍,龍尸早被她收在神魔獄當中,要剖出龍珠還不是易如反掌?并且這黑龍生前就達到了神境,龍珠的品質比起螭吻的只好不差,所以出讓一顆龍珠換到她想要的東西,對寧小閑來說并不是虧本買賣。
做生意這種事,有賺也有虧,更多的時候只要保本就行了。
虬閏目光閃動,卻沒有答應下來,只問:“第二個條件呢?”他是世家子弟,雖然不是做生意的料,但見識和閱歷卻還是有的。像這般重量級的買賣,一定是要慎之又慎地對待,不能輕易點頭。
“第二個條件么,對虬公子來說就更加容易了。”寧小閑坐回榻上的身體微微前傾,正容道,“你從余英男那里,聽到不少關于我的事情罷?”
“…是。”
“前些天,我這里有個逃犯鉆進了青陽居,臨死前傳了些無稽之談出來。”她盯著虬閏,一字一句道,“虬公子,那些流言傳播開去,我可是會覺得很煩惱呢。”
虬閏不動聲色道:“什么無稽之談,我并未聽說?”
寧小閑嘴角緩緩浮起一絲笑容:“不曾聽過,那可就不大妙了。因為我在中京這段時間里,如果那無稽之談給改成了流言傳播出來…不,該當說,哪怕走漏了半點風聲,這顆螭龍珠我就還拿回家當擺設了。”
這便是赤果果的威脅了,虬閏瞪著她道:“這消息走漏與我有什么相干…”話音未落,寧小閑就將龍珠放回盒中,“啪”地一聲合上蓋子。
下一瞬,這珠子就不見了,寧小閑更是拉下臉,淡淡道:“虬公子既無誠意,這買賣不用談了。”
這東西之于虬閏好比磁石,一下自視野中消失,頓覺心中空空落落。他也知道這回自己要害被人拿捏住了,哪怕滿心不情愿,也只得咳了一聲:“等下!好罷,我答應你,這消息不會走漏出去。”他之所以厭惡她,一是恨屋及烏,受了余英男的影響,二是惱恨她派人潛入自己府中如入無人之境,駁了靈浮宮的面子。說到底,寧小閑和他之間并沒有直接而刻骨的仇恨,也沒有甚利害關系,所以這個決定,其實并不難作出。
有個問題,寧小閑必須追問到底:“除了吳婆婆,這秘密還有多少人知道?”
聽到自家仆人的名字,虬閏面皮一動:“也只有我…和英男,再無旁人了。”
“好,虬公子的話,我自是信的,你說有幾人知悉,那就是幾人知悉。”寧小閑也很干脆道,“我離開中京之前,若這消息未泄露出去,我會將珠子親自交到虬公子手上。”
虬閏猶豫了幾息道:“好。”心里卻暗嘆一口氣:這回要對不住英男了,分明是剛剛才答應她的,要狠狠整治寧小閑一番,也勸得她那樣開懷,現在言猶在耳,他卻要反悔了。只是龍珠于青虬一族太過重要,希望她能以大局為重罷。
“那么,第三個條件呢?”
寧小閑緩緩向后倚去,靠到榻上:“這第三個條件,對虬公子來說就更是易如反掌了。”
他為什么反倒聽出了不祥:“說。”
她微笑,然后道:“請你將余英男交給我。”
虬閏頓時勃然大怒:“這不…”
“可能”兩個字還含在嘴里未說出來,寧小閑已經出聲打斷他:“世間萬物都可以明碼標價,在虬公子心目中,是這顆龍珠的份量重些呢,還是余英男更重要?”她放緩了語調,聲若玉珠,聽起來琳琳瑯瑯,格外清脆卻也格外無情,“這問題,虬公子可要好生回答呢。”
虬閏怒視著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單從重要性來說,論家世,余英男身似浮萍,只能攀附在他身邊,否則為何到現在也只能當個侍妾?論背景,她又是無門無派,無法為他提供助力。只從這兩點來看,區區一個余英男,怎及得上能令整個青虬族都翻身的龍珠?
可是余英男于他有救命之恩,這些年來琴瑟和鳴,也是人間少有的恩|愛。
一夜夫妻百日恩,只消想到要將她交出去,他心口就如刀割,疼痛不已。
他也知道,余英男與寧小閑作對,要泄出去的秘密又是關于寧小閑性命安危的大事,兩人早已結下死仇,她若是落入對方手里,那是十死而無生了。
他豈能就這樣親手將她推入火坑?
寧小閑繼續游說他:“你方才已經答應了我第二個條件。可是以余英男對我之恨意,恐怕就算受了你的勒令,也要私底下將流言給傳出去。”
虬閏正要搖頭,寧小閑卻已道:“虬公子可是覺得,一定能令她對你言聽計從?那么她剛接到這秘密的時候,可是背著你去授意吳婆婆傳播?”這實在太好猜了,如果余英男發現她的秘密之后立刻找上虬閏,那么第二天青陽居里面出來散播消息的可不止是吳婆婆一個人了,隱衛也不可能將他們全部截住。倘是如此,恐怕到現在這消息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
她都可以揣度到余英男的心理,必定是擔憂虬閏知曉此事以后為顧全大局,會否決她的提議,才想要繞過他,自己私下單干。
這是以己之心,去度虬閏之腹了,然而這想法在寧小閑看來,實是愚不可及。在陰九幽分身潛入了青陽居那一刻起,余英男就不可能從這趟渾水當中脫身而出。
她都沒有半點選擇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