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后能解放雙手,他也能給自己挽尊。
寧小閑心里,其實也是沒底兒的。但是陰九幽考慮了十幾息的功夫,居然應道:“好。”
“你,你這就答應了?”他這回應得太痛快,寧小閑反倒難以置信地盯了他好幾眼。她進來之前搜腸刮肚,準備了一籮筐理由,正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現在居然全用不上了?
陰九幽扯動嘴角:“你若想我不同意,那我現在就改口。”
她就當沒聽見。一蹦一跳過來的丹爐窮奇只能聽見他二人竊竊私語:“你就這般…這般…”
直說了好一會兒,寧小閑才站起身,一轉眼出了神魔獄。
“…女主人,正眼都沒望我一下。”從頭到尾都被無視的丹爐很悲傷。
陰九幽伸展了一下手腕,骨骼頓時傳來咯咯輕響――為表誠意,她離開前命令縛龍索放開他的雙手,只有兩肩琵琶骨還被牢牢鎖在墻上。
他緊抿的嘴角,這才露出一絲笑意。
窮奇狐疑地盯著他:“你這妖人,又想起干什么壞事了?”
陰九幽閉目,自不理會它。
一炷香時間到。
寧小閑也很準時。案頭最后一縷香灰黯然落下的時候,她已隨侍女繞出花叢,走到了小溪邊,重現眾人面前。
姬元容溫聲道:“寧姑娘,請。”折騰了這么久,她也想看一出好戲,就不知道這妖女又要如何表演了。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再推托的余地了,寧小閑愧疚道:“有勞各位久候。”自懷中取出一截短短的笛子,先托在掌心供大家欣賞。這是本地琴師在演奏之前的慣例,寧小閑聽長天提過,因此倒沒漏了這個禮數。
哪個修仙者的眼力不好?當即看到她手里的笛子不過巴掌大,長度不到普通笛子的一半。通體既無雕鏤也沒有裝飾,就仿佛是一般的竹笛,看起來其貌不揚――南贍部洲上的樂器和華夏相仿,如果出自名家之手。器身上就會刻鏤其名,或者烙下匠師的印章。這根笛子卻是通體光溜溜地,什么也沒有,怎么看也不像是名家出品的模樣。
若說有什么特別之處,那就是笛身看起來溫潤得仿佛發出了瑩光。顯然是經過了長久的使用。另外它的顏色如同白玉,但再細看下去,卻能瞧出一種慘白的顏色,看起來與象牙似乎更相近。
第五十九章毀林不倦 這時候已經有眼尖的修仙者瞧出了端倪:“這是骨笛!卻不知用何種異獸的骨頭制成?”
笛身上微小的突起哪里是什么竹節,分明就是骨節。只是經過了長久的使用,又被磨得這樣光滑,任誰也瞧不出這支骨笛的原料是什么。
寧小閑微笑道:“乃是諦聽的尾骨。”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而后滿場沉默。在座至少都是一宗之主,知道的自然比常人多些。諦聽是只存在于遠古時代的神獸,秉承天道意志行走人間,卻被蠻族所滅。如果寧小閑所言屬實,那么她手里這截骨笛的歷史至少超過了四萬多年,是名副其實的至寶。這時就有人發現她手上其實還戴著一層手套,只不過是肉色的,又是極薄的一層,在夜晚不易被發現。這是煉器師常用的手套,使用南海一種妖水母的外皮制成,不懼水火。最大作用就在于隔絕有毒有害之物。
她只不過拿出一支奏樂用的笛子,也要戴上這種手套么?可是眾所周知,笛子是要附唇而吹的,她連笛子也不肯碰。一會兒要怎么演奏?
這個時候,就連姬元容也瞪大了秀眸,想看看她如何演奏了。
不過寧小閑卻向四下里打量幾眼,然后對著姬元容歉然一笑:“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幸好先前得了姬仙子首肯。”說罷也不待姬元容反應,信步走到聽濤閣綠庭邊緣。伸手按在了一根竹子上。
聽濤閣既然取這名字,自然是一片竹林濤海,占地近五十頃(五十萬平方米),面積只比華夏的故宮小一些兒,從高處望去也是秀美與壯闊兼收。
由于有專人打理,她撫著的這叢竹子和其他同伴一樣,都生得十分健旺,從枝干到葉片都是綠油油地,沒有半點鄉野竹類的雜疵之色,像碧玉還多過了像竹子。
如今只有晚風輕拂,然而寧小閑纖手剛剛按到了竹身上,整叢竹子頓時像經歷了十級颶風一般搖晃起來,并且這種晃動似乎還會傳染,離得最近的兩叢也開始搖晃起來,然后水波般往外擴震。
前頭已經說過,聽濤閣專布了控雨陣法在竹林上空,以保證雨水輕瀉、竹音裊裊。可是竹林現在這般搖晃,雨點敲出來的音節立刻就被打亂了陣腳,變得像是有千百種生物嘶吼尖叫,說不出地詭異。
寧小閑攪出這么大陣仗,聽濤閣的掌柜也是立刻趕了過來,見狀大驚失色:“這是怎么回事!”
今日這酒樓是被樂音閣包下來,姬元容身為主事者也只好出面,對他擺了擺手道:“稍安勿躁。”再轉頭對寧小閑道,“寧姑娘,你這是何意?該不會這鬼哭狼嚎般的聲音,就是你要演奏的樂曲罷?”她是提氣清喝,滿場皆聞。到了這步田地,她也無法容忍寧小閑再胡鬧下去,此時長眉緊鎖,面帶薄怒,言語間就不如先前那般有禮了。
寧小閑驚奇地看了她一眼道:“姬仙子莫要說笑好么,這也能稱作音樂?”
姬元容氣結:“那么你在做什么!”
寧小閑拍了拍手道:“好酒歷久而彌香,諸位已經等了這么久,何妨再多等上幾息的功夫?”
隨著她清脆的擊掌聲,地面的竹林開始又起了新的變化:一根根竹子的根須居然自行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