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里,喀赤哈特地叮囑了公孫謀一句,要他等這人堅持不住了,就入陣將他帶出來,免得沒了活口。§雜№志№蟲§
結果這人雖然在陣中雖然被大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模樣,但地上的黃沙陷阱愣是一個也沒踩著,好幾回大伙兒都見他踏在流沙邊緣,只差這么臨門一腳,可人家硬是沒踩進去!
這么有驚無險地穿過了甲門,他又踏入了庚門。在公孫謀的布置之中,這一門內陰風呼號,有五百年以上道行的猛鬼守門,比起當初駐守紅谷乾清圣殿駐地的那些倀鬼還要兇悍得多。這些猛鬼早都可以化出形質來,被它們咬上一口即是陰氣上身,腐肌爛肉,損及根本。
可是進了這一門之后,平時面目猙獰、見獵心喜的眾鬼居然變得低調無比,這人走到哪里,鬼物就往相反的方向避讓,那般急匆匆退卻的模樣,倒像這人才是惡鬼、才是克星一般!
再接下來,這人幾乎將大陣走了個遍,當真是處處遇險,幾次險象環生,讓人看了都要喘不上氣來,一身葛衣也變得更加破爛,偏偏他每次都能絕處逢生,座下那頭諸犍腿上也受了些傷,走起路來一瘸又一拐。
他每破一門,公孫謀的臉色就更青一分。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人雖然表現得極是不堪,可幾乎要將這陣法走完了,他引以為傲的大陣卻沒奈人家何!
這人對于凡人陣法的造詣,絕不在他之下!先前的夸口言猶在耳,他自以為這陣法能困住撼天神君,可是現在來看,恐怕連人家手下的一個小嘍羅也擋不住,卻要讓他將臉往哪里擱才好?
但凡陣法,必留有一線生機,只不過暗藏在無窮變化之中,正是所謂與人方便,與己方便,若是不留這一點機會下來,整個陣法反倒運轉不靈。公孫謀布下這座大陣的得意之處也在這里,他將兩個陣法互相嵌入之后,居然還未將生門堵死,只是掩藏得結結實實,好生難尋。
不過這個得意之處,現在也變成了打臉之舉,因為這人又在陣內晃悠了一會兒,似是對陣法熟悉起來,居然兩次都靠近了生門。
公孫謀“騰”地站了起來,臉色變得鐵青:居然有個名不見經傳的家伙,能從他親手布下的大陣中逃脫出去!雖然他現下身無靈力,顯不出自己千變萬化的陣法之道,可他畢竟是公孫世家最出色的陣法師,以他精深的功底,居然還對付不了一個無心入陣的人!
喀赤哈卻不管他心潮怎樣澎湃。早在這人連破了四門之后,他就已經吩咐兩人跟著公孫謀入陣擒人,他和其他手下執起武器,候在大陣之外。只不過這大陣有一樣不好:因為要阻住陣中的敵人,所以這生門卻是時時變幻位置的,所以四人也只能勉強圍在大陣之外,各守一方。
若論對這陣法的熟悉程度,還有誰能趕得上公孫謀?他一入陣,形勢立刻就不一樣,帶著兩人縱橫穿梭,幾乎將獵物的路都堵死了。
那人一邊奔逃,一邊從懷中取出來一個奇怪的物事,像是縮小了許多倍的日晷,上面還有一枚小小的銅針微微顫動。他觀察兩眼大陣,又看了一下這個東西,突然騎上了諸犍,雙腿一夾,巨豹騰空一躍,竟然撲出了四丈距離!
此時生門正好移到了正東方向,他像是早已算準,把握住一閃即逝的機會,險之又險地從生門中遁了出去!
他運氣著實不錯,站在這里的并不是喀赤哈,而是乾清圣殿一名修士。他出陣的時機選得太好,這名修士才舉起武器,諸犍的血盆大口已經張開,對準他的腦袋猛地一吸!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揮起武器劈砍,可與此同時卻覺得身上有什么東西被吸了出去,于是頓覺腦際昏沉、頭暈眼花,更兼渾身乏力,恨不得躺下來好好睡一覺才好,這一記攻擊也就落在了空處。
等他勉強回過神來,別人看他都覺臉色蒼白。
他不知道這頭諸犍是被涂盡分身所控。吸人陽氣乃是鬼物所長,對涂盡分身來說,更是雕蟲小技耳。
就這么一耽擱的功夫,諸犍已經又躥出三丈,并且像背后長了眼睛一般,在間不容發之際躲開了喀赤哈的一記飛斧,從而突破了乾清圣殿的包圍圈,往北而去。只不過它身上帶著傷,這一下暴起發力之后,傷勢似是也加重了,跑起來瘸得更厲害。
但無論如何,它畢竟是載著身上的人逃走了。
喀赤哈站在原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眾人都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他冷冷看了公孫謀一眼,沒有說話,后者的臉色卻突然變青又脹紅。
他從小就在贊譽聲中長大,何嘗體會過這一記眼神中的指責和輕蔑?心里卻在發狠道,若是布陣時能再多給他一炷香時間,不,再多一刻鐘時間,他還能在大陣里頭加入十種變化,騎著諸犍這人就未必破得了。總歸來說,是喀赤哈先前催得太急了!
喀赤哈轉頭,往東邊看了一眼。他的心腹小心翼翼道:“壇主,追不追?那頭豹子受了傷,跑得不快。”
“蠢貨!那人在陣中晃蕩,耍弄了我們半天,最后還能退回來路,分明就是個陣法師!”他回射一記陰冷的眼神,“就這樣全無準備去追逐一個陣法師,你是怕死得不夠快嗎?”轉頭望了公孫謀一眼道,“你走在前面!”
這分明是要他在前頭探路了。公孫謀臉上火辣辣地,卻知道這陣法被破首先要歸罪于己,所以也沒法再拿喬托大,乖乖走到前頭去了。幸好這一路上有諸犍腿部滴落下來的鮮血為指引,要追蹤這一人一騎倒不算難。
他已知對手陣法造詣高深,也不敢追得太緊,往往走上十來步就要停下來仔細觀望四周。公孫展知道的他多半也知道,在這種地方以凡人的手腳布陣,難免會有破綻可尋,他只要仔細些,倒不易落入敵人的圈套之中。
可是這速度落在喀赤哈眼里卻不滿意了,敵人將他們拋得越遠,越有充足的時間來對付自己這一行人。并且此刻他也在默默計算時間。還有一樣物事可以仰仗,若是使用得好,勝算還是很大的。
他心腹悄悄道:“壇主,這人為何出現在這里?”
喀赤哈冷笑一聲道:“還有什么原因?撼天神君一行四人,就算在兩幕天地里損失了一、兩人,他和寧小閑卻必然是無恙的。這回還派人騎著諸犍進陣,就是發現了陣法,又惟恐我們分辨不出這是他的人,這是明目張膽的挑釁!”
心腹悄悄咽了口唾沫道:“那么,我們現在…”
“我們現在還不得不追。”喀赤哈沉著臉道,“若讓前方這人走脫,我們再也休想逮到撼天神君。等他出了云夢澤恢復神獸之身,你以為我們還會有命在?”
“可是前方或許也布下了陷阱?”
喀赤哈嗤了一聲道:“前方必有陷阱,不然這人引我們來做甚?你看他座下的諸犍明明猶有余勁,卻偏偏不發力奔跑,正是要吊著我們跟住他。”
他們這一行跟得謹慎,前面的諸犍也是三足著地而行,速度不比他們快多少。
他這心腹不敢再言,心里暗道:“壇主莫非還有什么后手?”他們這一回追捕的人聲名在外,大家嘴里不說,心里都是暗暗發怵的。真要當面鑼對面鼓地抄家伙干,自己這幾人未必打得贏吧?否則第一幕天地綠煙升起的時候,壇主為什么不前往馳援?
喀赤哈似是知他心里所想,嘿了一聲道:“撼天神君如此托大,一會兒便要他們哭都哭不出來。”他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一字一句道:“若我所料未錯,有東西快來了。”
“有東西?”眾人面面相覷。他跟著喀赤哈都有些時日了,知道這位上司自來喜歡周密策劃,斷不會無的放矢,他說“有東西”來,那肯定就是有的。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巨吼。
這一聲吼叫雖未像開戰之前那頭虎妖的長嘯那般嚇人,但其中的兇蠻霸道之意讓人聽了同樣心動神搖,并且這吼聲中還有幾分迷惑,顯然對眼下的情況有些不解。
這一聲轟雷般的巨響過后,眾人頓時毛骨悚然。
妖怪!只聽這吼叫聲彰顯的充沛妖力,就知道來者不僅身軀強壯,并且道行還相當深厚。
最重要的是,這家伙離他們并不遠,大概是抵達了先前群妖埋伏所在。
有頭腦機靈的,立刻就反應過來:這頭妖怪大抵是剛剛趕到,正為找不著大部隊而煩惱。
要知道,土合谷之戰被意外提前了一個多時辰,而這個時代的妖怪又是單槍匹馬慣了,換句話來說就是生性散漫,哪有后世的妖軍那樣嚴格的時間觀念。二來此時的計時工具也不那么精確,所以土合谷戰役從開始到結束,其實都有妖怪源源不絕趕到,然后加入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