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惠通商行遭到擠兌的時候,應天府陸續也在發生更加多的變化。
“米怎么漲價了?”
“什么,這里也漲價了嗎?我剛從周記過來,那邊漲了,三成啊…”
“李記也漲了,還有面都漲了,對了,鹽已經被賣完了,你們知道嗎?”
“什么,那怎么辦,我還要去周老爺家,他們家的鹽快吃完了…”
“那不去搶,走遠一點,還可能有…”
幾乎在同一時間,應天府的米面醬醋油鹽茶都出了問題,價格暴漲,短缺,整個應天府仿佛一瞬間陷入了戰亂!
應天府。
府尹施邦曜正聽著幾位府丞,主事的匯報。
“大人,外面物價翻騰,已經遏制不住了!尤其是米價,鹽價,是有價無市,全城都瘋了!”府丞衛金宇一臉凝重,急切的道。
施邦曜已經聽到了很多,面露一絲冷色道:“物價局那邊怎么說,為什么不嚴厲禁止?”
衛金宇苦笑,道:“商家那邊都有進價貨單,物價局根本沒轍,總不能讓人家虧本賣啊,不捂著就不錯了…”
另一個府丞趙堯誠面露憂色,道:“大人,現在幾乎所有的生活必用之物都在漲價,所有都亂了,再不制止,非要出大事不可!”
施邦曜坐在椅子上,沒有慌亂,稍稍思索便道:“這些都是小事,一時半會不會出亂子,皇家錢莊那邊怎么樣了?”
皇家錢莊不止是朝廷的三品衙門,更是皇帝最看重的機構之一,真要出事,絕對會山崩地裂,乾坤降雷!
但這些還是日后的,眼下如果皇家錢莊被擠兌的破產,整個南直隸的錢糧運轉都會受到影響,尤其是眼下各種稅收停滯,巡撫衙門缺錢缺糧的情況下,后果不堪設想!
衛金宇,趙堯誠都是應天府府丞,起碼的敏感性還是有的,聽著臉上擔憂更多,衛金宇道:“下官剛剛從那里回來,有數百人在那等著兌換,人數還在增多,我進去問了下,整個南直隸的皇家錢莊的分號都在發生擠兌,總額可能超過兩千萬兩!”
施邦曜雙眼猛的一睜,道:“你說多少?”
衛金宇苦笑,道:“這還是保守的估計,分號的人告訴我,這件事背后有人謀劃,可能還有更多。省莊目前有各處存銀不足一千萬,缺口相當的大,哪怕各種拆借,可能還是缺額達一千萬以上…”
施邦曜神色凝重,眉頭緊擰。
事態比他預想的嚴重,這么大的數額,別說他應天府,即便是巡撫衙門現在這個時候也拿不出。若是皇家錢莊被擠兌到破產,后續影響將不可想象!
施邦曜目光急急閃爍一陣,道“分號那邊有什么辦法籌齊嗎?”
衛金宇搖頭,道:“他們含糊其辭,下官覺得他們是沒辦法。若說給他們個十天半月,從容調配,應該不難,可是這么短時間,神仙也變不出這么多銀子。”
趙堯誠接著道:“如果皇家錢莊被擠兌一空,巡撫衙門連南直隸的官吏俸祿都發不出,更別說其他事務。現在外面謠言紛飛,人心惶惶,別說十天半月了,哪怕是三兩天都能翻天…”
施邦曜站起來,看著二人道:“你們現在穩住應天府上下,不要出亂子,我去巡撫衙門。”
“是!”二人不敢大意,連忙道。
在施邦曜去巡撫衙門的時候,方孔炤的手段相當凌厲,一口氣對應天府官員進行了大規模的調派,一大批坐了冷板凳,一些早就考察好的人迅速上位,接著就對各府的知府進行‘升遷’,督政院,大理寺,刑獄司的人迅速推進向府一級。
巡撫衙門的動靜大的驚人,相當罕見,在紛紛擾擾如沸騰的應天府,激起了巨大的浪花,議論熾烈,翻彈高漲。
秦淮河上,一艘精致,鑲金,看上去又很普通的花船在慢悠悠的晃著。
里面坐著三個風度翩翩,一看就是風流才子模樣的中年人,由三個名妓的陪著,正在高談闊論,笑聲爽朗,傳出很遠,在波面上蕩漾不休。
“現在整個應天府,想必也就這里能有個清凈,這秦淮河,還是如此讓人舒心…”
“那是自然,別看巡撫衙門強勢,目空一切,實則跟現在的朝廷一樣,都是空中樓閣,只要戳中要害,一樣不堪一擊,輕輕松松就能讓它倒塌!”
“說的沒錯,不過說來也是可惜,若是東林前輩能看到這些,又怎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我們發現的也不晚,應天府一亂,勢必牽累整個南直隸,南直隸是朝廷的錢糧倉庫,南直隸一亂,朝廷必然手忙腳亂,外加陜.西那邊燎原之勢已成…”
“昏君必然改弦易轍,恢復祖制,赦免東林,眾正盈朝之日已不遠!”
“據我所知,已經有數百人準備好了奏本,隨時都會送給方孔炤,這些很快就會出現在內閣!”
“聽說,方孔炤的動作還不小,這一次明升暗降,換了一大波人…”
“能有什么用,上行下效,一旦巡撫衙門換了人,一切還是照舊…”
“說的是,縱然他們萬般辦法,都是徒勞,我等笑看風云即可!”
“來,這是我新釀的杏花酒,來嘗一嘗,今天在這里,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能去京城了…”
“好,今日就破例喝一杯…”
“哈哈,這樣的酒,他日可就喝不到了…”
“大事可期…”
“為大明干杯!”
三人歡聲笑語,仿佛已經看到了很多美妙的情景就在眼前,忍不住的開懷大笑,隨著船向前,激蕩起一道道波浪來。
陪著他們的名妓不知道是聽懂還是沒有聽懂,都是矜持微笑,給他們倒酒,偶爾附和一句有文采的話,引來一片贊嘆。
雖然不是紅袖添香,卻也別有風韻,花船上歡聲笑語,久久不休。
秦淮河上名妓才女歌舞不休,風流名士高聲唱和。江.蘇各級衙門風聲鶴唳,飛速應對。百姓們如同小獸受驚,慌張急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