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認罪…”
在眾人的目光中,錢謙益渾身顫抖,掙扎了半晌,還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咬著牙,嘴角抽搐的道。
沒有再掙扎的余地了,他是朝堂高官,不是地痞無賴,徒勞的糾纏下去只會令他顯得不堪,并且會讓他的罪行加重。
汪喬年,張問達,沈珣,呂大器,這么大的陣容,容不得任何人胡攪蠻纏。
并且,他還需要保留最后一點臉面!
在錢謙益的‘認罪’聲落下,汪喬年,張問達等一干人心里松口氣,他們一直擔心錢謙益會說出什么朝廷機密來,讓朝廷,皇帝難堪,他們難做。
現在錢謙益認罪,眾人面色稍緩,看向汪喬年。
錢謙益認罪,下面就等著汪喬年怎么判了。
汪喬年本以為需要三天時間,雖然心里有數,但眼下也不能立刻起草判決書,并且另一邊朱栩還在,沉吟一聲,道:“既然嫌犯認罪,本官宣布,嫌犯暫押大理寺,三天后宣讀判文!”
“威…武…”
兩旁的衙役大喝,大堂威嚴,肅穆。
汪喬年看了眼張問達三人,起身向側門走去。
張問達三人站立,對著汪喬年微微躬身,又看了眼跪地,臉色蒼白,雙眼無神的錢謙益,跟著汪喬年離開。
隨后就有差役,押著錢謙益走向大理寺牢房。
錢謙益沒有任何反應,他現在心里只覺空洞洞,沒有恐懼,沒有害怕,就是覺得百無聊賴,仿佛一切都沒什么意義。
或許是落差比較大,堂外的百姓們同樣沒有多少反應,都愣神了一陣,三三兩兩的離開。
柳如是兩人由于來的晚,沒辦法靠近,一直站在不遠處的角落,等人群散開,他們才抓住一個詢問。
“小姐,這位錢先生還做了這么多事嗎?”
聽完后,蘇溪一臉疑惑的看向柳如是。在應天府的時候,錢謙益簡直就是神,是‘正人’的楷模,怎么突然就這么不堪了。
柳如是已經是見怪不怪,看著大理寺威嚴,高大的大門,她面露凝色,遲疑著道:“在判決沒有下來之前,我們還得再走動一番,將罪責降低一些,以便早日救出來。”
蘇溪心里搖頭,她不知道柳如是為什么一定救錢謙益,這樣的人,管他死活。
柳如是目光一直在人群四處搜尋,等了好一陣子,忽然道:“溪姐姐,這里還有其他的門嗎?”
蘇溪看了一眼,道:“這樣的衙門,肯定有幾個側門,后門。”
柳如是見人群已經走的差不多,抬步道“嗯,咱們去后門。”
蘇溪跟在柳如是邊上,忍不住的好奇道:“小姐,你要找的那個朱慕宇到底是什么人?你是為了他才進京的吧?”
柳如是遠比同齡人成熟,邊走邊道“在濟.南認識的一個朋友。”
雖然柳如是帶著斗篷,擋住了臉,蘇溪還是感覺到柳如是有些不對勁,目光閃爍的看著她。
與此同時,汪喬年正在向朱栩請示錢謙益到底該如何判決。
朱栩放下茶杯,站起來道:“這個朕就不管了,你是大理寺卿,判文你來寫。”
汪喬年哪里敢擅端,猶豫著道:“皇上,可有其他要求?”
朱栩看了他一眼,‘唔’了聲,片刻道:“懲前毖后,治病救人,尺度你自己拿捏,這件事一定要無可挑剔,堵住所有人的嘴。朝廷要借著這件事,對天下官吏進行嚴厲整風,不能落人口實。”
汪喬年會意,道:“臣遵旨。”
朱栩看著汪喬年,稍坐沉吟的又道:“你是大理寺卿,也是內閣輔臣,在內閣既要承擔應有的責任,也要保持大理寺的獨立性…大理寺與督政院的作用對我大明的朝局,天下政務都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雖然現在發展的還是初期階段,但你心里要有規劃,知道嗎?”
簡而言之,大理寺不是內閣的機構,還要起到相應的制衡作用。
“臣明白,”汪喬年神色微肅,道:“臣已經在起草明年在大議上的講稿,一旦完成就會送進宮請皇上過目。”
朱栩微微點頭,道:“嗯,那就好,朕回去了,你忙你的。”
汪喬年連忙道“臣恭送皇上。”
朱栩擺了擺手,帶著曹化淳等人離開。
朱栩從側門出來,想了想,對著身后的汪喬年道:“對于地方上的各級大理寺,你也要加緊準備,如果實在鞭長莫及,也可以學學兵部,搞個區域劃分,以幾個中心輻射的方式去推動,總比在京城一力推動的輕松,快速。”
汪喬年心里一動,旋即道:“是,臣回去之后就召集人商議。”
朱栩嗯了聲,走向不遠處的馬車。
汪喬年站在門外看著,沒有向馬屁精一般的再繼續跟過去。
朱栩剛一只腳踏上馬車,另一邊柳如是蘇溪兩人就轉過來,恰好看到朱栩上馬車,側臉一閃而逝。
柳如是隔著面紗看著那熟悉陌生的側臉,身形一僵,張嘴欲喊,到了嘴邊卻沒有出聲。
不遠處的馬車緩緩離開,蘇溪看向柳如是,皺眉道:“小姐,怎么了?”
柳如是看著馬車從轉角消失,嘴角動了動,好一會兒才道:“溪姐姐,我們回去吧。”
蘇溪一怔,道:“小姐,你不是要找人嗎?”
柳如是還在愣愣的看著空蕩蕩的小路,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很期盼見的人,就在眼前,反而膽怯了。
只有幾面之緣,該說什么?怎么打招呼?難道開口就要求他救錢謙益嗎?
好半晌過去,柳如是輕聲道:“回去吧。”
蘇溪很疑惑,聽出了柳如是話音不對,沒有追問,陪著她回返。
錢謙益認罪迅速的在京城引起巨大震動,各種傳言紛紛擾擾。
內閣的朝報,六部的報紙此刻也都加印特刊,快速在京城鋪開,消弭謠言,以正視聽。
內閣的畢自嚴等人也算是放下心來,錢謙益到底沒有亂說話,給他們添麻煩。
朱栩回到內閣班房,畢自嚴就跟著進來。
“皇上,錢謙益認罪,那么那些人就都可以送走了。”
站在朱栩的御桌前,畢自嚴抬著手道。
錢謙益一案,還牽扯道楊漣,王紀等東林余孽的‘調任’,這些人已經都在天.津衛,隨時可以裝船送走,前往馬尼拉,雅加達。
朱栩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想了一會兒道:“嗯,可以。欲占其國,先滅其史。南海上的兩個島,朕決不允許任何人放棄,拋棄,拿出去做買賣!我大明的國土,都是我大明士兵用命換回來的,事關我大明尊嚴,一絲一毫都不能退讓!”
畢自嚴與現在的朝廷官員差不多,都擔心眼前的皇帝會窮兵黷武。他聽著朱栩的語氣,本能的就察覺到這話里有話,認真的思索一番,謹慎的道“臣明白。”
朱栩看著畢自嚴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所想,暗感民族,國土意識還得慢慢培養,斟酌著道:“嗯,內閣準備吧,大婚,大演武,大廷議都要加緊準備,另外對明年的規劃也要早日做出來,尤其是各項預算支出,不能大意了…”
大明現在的諸事繁雜,‘新政’又是關鍵時刻,仿佛所有事情都擠到了一起。
對于畢自嚴來說,他最大的壓力不在政務上,是眼前的皇帝,只要皇帝‘不添亂’,他就一切放心,輕松。
這些話自然是深深的埋在心底,畢自嚴抬著手道:“臣遵旨。”
對于這些事,朱栩已經放手給內閣了,隨手拿起一道奏本,朱栩道:“內閣現在的人手還是差了一些,這樣吧,每個閣臣再配三個幕僚,作為輔助,人選你們自己挑,從六品,置于內閣中書下。”
畢自嚴目光一閃,抬手道:“是,謝皇上體恤。”
朱栩笑著擺了擺手,道:“趙晗明天會到京,內閣與六部的權職關系,要進一步梳理,明確,到時候再召集六部尚書,侍郎仔細商討一番。朕不管你們怎么劃分,只有兩個要求,第一,責任到人。出了事情要找到人,不能踢來踢去變成糊涂官司。第二,權利與義務對等,不能好處,壞處都歸于一方,均衡最為重要…”
“臣遵旨。”畢自嚴道,這些都是應有之議。
內閣,六部的報紙鋪滿京城,詳細的描述了大理寺審理的整個過程。
一時間,在京城掀起了巨大的波動,議論聲如沸,遍及大街小巷。
“真沒想到錢謙益是這樣的人,以前還一直以為他是朝廷的正人脊梁…”
“堂審我去看了,他期初還想要狡辯,最后被督政院擺出證據來,就跪地認罪了…”
“這東林黨現在是越來越不堪了,幾年前一個個高喊為國為民,沒想到全都是自私自利,什么都干得出來之人…”
“朋黨哪里有什么好人,還不都是為了權力,排斥異己,獨霸朝堂,為所欲為…”
“要說還是皇上英明,早早的鏟除東林黨,要是一直讓東林黨霸占朝堂,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